别一种风景

——读《廊桥遗梦》

作者|文竹

自从亚当和夏娃偷食了禁果，人类的舞台上就上演着无数爱情剧目。 

美国作家兼摄影家R . J .沃勒的最新力作、长篇言情小说《廊桥遗梦》，问世后引起轰动，高居美国各大报刊畅销书榜之冠，销量已近千万册。

小说以女主人公弗郎西丝卡的一双儿女挥泪向作家讲述母亲的婚外恋，并请求作家把它写出来开篇。

浪迹天涯的孤独的远游客、摄影师、诗人罗伯特. 金凯，驱车来到麦迪逊县要拍摄几座古老的廊桥。当他向农夫之妻弗郎西丝卡打听罗斯曼桥时，善解人意、富有激情、“曾经一度丰姿绰约，或者再度丰姿绰约”的弗郎西丝卡，深深地吸引了罗伯特；与此同时，“在二十年封闭生活中，长期遵循乡村文化所要求的克制、含蓄、不苟言笑的行为准则”的弗郎西丝卡，深深地爱上了美好、热情、有高度智慧、充满生命活力的罗伯特。

于是，就有了美好的晚餐、悠闲的散步；就有了古老的夜晚、远方的音乐；就有了星期二的桥；就有了能跳舞的天地；就有了四天间痛快淋漓的生活。“象一个老猎人远行归来，看到家中篝火之光，所有的孤寂之感一下子溶解了。终于，终于——他走了这么远，这么远来到这里。”

“跟我一起走四方吧，弗郎西丝卡！”

“他要我走，求我走——”然而，“我在感情上是对这里有责任的”，“我有那该死的责任感”。

于是，她的责任把她冻结在那里。

于是，他继续做他的孤独的远游客。

于是，她外表平静地尽心做着妻子，做着母亲。

于是，就有了年复一年的缠绵的相思、感伤的情怀，刻骨铭心，凄婉绝伦。

 “在方今这个千金之诺随意打破，爱情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的世界上”，“伟大的爱情与肉麻的温情之间的分界线究竟在哪里”？世上还有没有真正的爱情？

当老年罗伯特在遥远的西雅图向他的朋友讲述弗郎西丝卡，“一边儿说一边儿哭，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落”时；当罗伯特的代理人遵照遗嘱，把罗伯特的骨灰撒在罗斯曼桥时；当罗伯特的朋友在罗伯特死后每个星期二傍晚“把那只老号弄得呜呜哭”，为罗伯特和弗郎西丝卡吹一首叫作《弗郎西丝卡》的曲子时；当弗郎西丝卡在每年的生日这一天举行同样的仪式——倒上一杯白兰地，然后拿出牛皮信封，然后用手慢慢拂拭，然后读邮戳，读收信人地址，读三封信、一份短文手稿、两张照片、一期完整的《地理杂志》时；当弗郎西丝卡在遗嘱中向她的两个孩子情深意长地讲述罗伯特并要求把骨灰撒在罗斯曼桥时；当麦克和卡洛琳含泪读着母亲的遗书，为母亲“为了我们和爸爸而放弃了他，而他为了尊重她对我们的感情而远远离去”的“非凡的恋爱”而感动不已时：这对中年人的不了情——真挚、热烈、纯洁、伟大、永恒的爱情，令世间一切感情因之黯然失色了。

爱情是人间美好、宝贵的感情。然而，所有的婚姻，所有的固定关系都可能陷入一种惰性，从而导致婚姻生活的单调、沉闷、枯燥、乏味。于是，“男女双方在巧妙的互相应付中继续过着同床异梦的生活”，这种高稳定低质量的婚姻使得“中年婚姻失落症”应运而生。于是“女人正在要求男人既是诗人同时又是勇猛而热情奔放的情人”。于是，人们尤其是中年人强烈渴望那种磁石般互相吸引的激情的结合，那种充满原始生命力的热烈、自然的结合，那种对生命对生活有着共同话题共同情趣的结合，那种富有诗情画意的罗曼蒂克的结合，因而也就是高层次的、“没有任何低级趣味”的结合。罗伯特与弗郎西丝卡正是这种结合。

然而，这对中年人的不了情缘，因世事的羁绊而无奈分离。从此，天各一方。

然而，“对宇宙来说，四天和四兆年没有什么区别”。“我们都丢掉了自己，创造出另一样东西，这东西只能作为我俩的交织而存在。”“这是我们创造的，叫作‘咱们’。”“旧梦是好梦，没有实现，但我很高兴我有过这些梦。”

在时空上，他们创造了一种距离——美丽的距离；在人生中，他们创造了一种风景——别一种风景。

有人说，中年况味苦于酒；有人说，人到中年万事休；也有人说，生命从四十岁开始。还是听听邓肯吧：“世人只会吟咏春天和恋爱，真无道理。须知秋天的景色，更华丽，更恢奇，而秋天的快乐有万倍的雄壮、惊奇、都丽。我真可怜那些妇女识见偏狭，使她们错过爱之秋天的宏大赠赐。”（完）

1996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