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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唐诗13:思念更进一步——“望并州”与“话巴山”

读唐诗13:思念更进一步——“望并州”与“话巴山”

作者: 马也驰迟 | 来源:发表于2018-05-15 14:11 被阅读0次

    刘皂《旅次朔方》: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更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

    这首诗涉及了几个地理名词,朔方,是唐代的一个郡名,又称夏州,在今天山西北部和内蒙南部这一带,治所为山西靖边的白城子。并州,在唐代又称太原、太原郡、太原府或者是北都,它的辖境在现在山西中部一带,治所即今天山西的太原。咸阳,唐人也有用来代指帝京的。桑干,是河名,发源于山西北部,在永定河上游。据说桑葚熟的时候,这个河水就干了,所以把它称为桑干河。从地理上看,由并州到朔方不一定要渡过桑干河的。

    一般而言,凡是思乡之作,往往都具备两个要项,一个是所在的异乡,一个是自己的故乡,由此形成二元结构。思想者的心绪毫无例外地在异乡和故乡之间徘徊,其间的关系比较简单。但此诗把这种二元结构扩展成了三元结构,有第一他乡并州,第二他乡桑干北部,接着是故乡咸阳。由于离故乡越来越远,而且,连第一他乡也不能再呆了,所以只好像上面说的那样退而求其次,借对第一他乡的远望来取代对故乡的意念,暂时寄托自己那飘摇动荡、不得安定的精神。

    “十霜”的“霜”字的运用,虽然有音律方面的需要,但更易令人想起风霜磨难,客观上已经表达出他乡生涯的凄苦和悲凉了;“无端”,活画出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无奈,而这种无奈也正是游子思归而不得的一种共同的尴尬。也就是说,他们的归乡之思没有地方附丽,他们的精神始终处于飘摇动荡之中,而当他们“无端”地远徙更为陌生的异地时,其所感受到的无奈和凄楚就倍加强烈了。而这首诗就非常真切地表现了种无奈和凄楚的情怀。整体上看,它将空间上的并州、咸阳和朔方,时间上的过去和现在交织在一起,切割转换,使之婉转关情;而从根柢上说,则采用了层层推进的方法,由此造成更强烈的心理落差。

    与刘皂此诗相类,北宋的李觏gòu 《乡思》同样使用了步步推进的方法: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

    就整个诗意而言,也可以说是先恨人言,再恨云山,层进层深地写出了“不见家”的痛苦。

    钱钟书《宋诗选注》注此诗引了一批作品来作例证:水尽天不尽,人在天尽头(石延年《高楼》)。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欧阳修《苏幕遮》)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千秋岁·春恨》)。

    事实上,这些写法与《旅次朔方》《乡思》词意相类,其共同的特点是透过一层向前推进,由此把人的某种情感推向极端,从而产生震撼读者心灵的艺术效果。

    李商隐《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后人对这首诗的艺术手法颇为赞赏。《古唐诗合解》说:此诗内复用“巴山夜雨”,一是一虚。认为虚实相间是其特点。《唐诗绎》说:首是寄诗缘起,一句内含问答。二是寄诗时景、时、地,俱显。三、四于寄诗之夜,预写归后追叙此夜之情,是加一倍写法。所说的“加一倍写法”即推进法,与《旅次朔方》艺术手法有一致处,这种一致,既表现为诗意的推进,更表现为视角的挪移,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正是视角的挪移,才导致了诗意的推进。

    如果从写法上再次对此事的时间、空间、景物细加分析,可以发现,其视角共发生了三次转换。从空间上看,先是此地的巴山(第二句),接着切换到彼地的西窗(第三句);从时间上看,先是今宵(第二句),接着是来日(第三句),最后再转回今宵(第四句)。在这几次转换中,其时空虽有重合,但内涵颇不相同,其间的情景描写有实有虚,或由实入虚,或由虚入虚,亦即虚中之虚。实景是什么呢?是“巴山夜雨涨秋池”,这是当下发生的事件;虚景呢?是“共剪西窗烛”,是作者对未来的想象;而到了“却话巴山夜雨时”,则是在虚拟的场景中对此前“巴山夜雨”的追忆,所以是虚景中的虚景。随着场景的虚实变化,出场的人物也有增减:实景中是独自一人,到了虚景就成了共剪西窗烛的两人,而到了虚中之虚景,则变成了两人共话当初一人独经巴山夜雨的经历。这里,时空的虚实,场景的变换,人物的分合,构成了一种更高层次上的回环往复,重合叠映,遂使得诗意层进层深,婉转关情,且有顿挫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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