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滑霜浓，更深露重——听《一帘幽梦》

       宋都开封流传一则轶事，说徽宗夜访李师师，词人周邦彦恰在房中，听闻皇上驾临，仓促间便藏于床下。徽宗赵佶取一橙子剥与李师师共食，他不知房中有人，照常与师师戏谑，是夜，徽宗起驾回宫，李师师嘱道：“马滑霜浓，不如休去。”徽宗大为感动。周邦彦在床下听着颇有醋意，后遂作《少年游》一词：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枨(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后李师师无意向徽宗咏唱此曲，徽宗听闻“马滑霜浓”惊问谁作？师师不敢隐瞒说是周邦彦作。徽宗大怒，翌日早朝暗示开封府尹，横加罪名，欲将周邦彦逐出京城。不久徽宗又访李师师，师师外出夜晚始归，愁眉泪眼一脸憔悴，徽宗追问去向，李师师说，听闻周邦彦被贬出京城，略置薄酒相别。徽宗怒问，他还作词吗？李说新作一首《兰陵王》，徽宗即命师师咏唱。岂料徽宗听罢大悦，怒意顿消，即令人将周邦彦追回京城，还委任他为“大晟乐正”——主持庙堂音乐的乐官。

       《兰陵王》共三段一百三十一字，前段十句，中段八句，后段九句：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

       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沈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晚于周邦彦约100年的南宋张端义在其《贵耳集》记载周邦彦和李师师相好，得罪了徽宗遭贬。李师师置酒送别时，周邦彦写了这首词。王国维在《清真先生遗事》中已辨其妄。但是这个传言至少可以说明，在宋代，人们愿意相信即便和皇帝抢女人也是可以的。可故事毕竟只是一个注脚，如同《兰陵王》词牌犹在，入阵曲却罕有闻焉。

       而我要说的是“马滑霜浓”和“更深露重”两句虽异曲同功，而意境却差了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