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毒的太阳已经慢慢西下了,大地上还是蒸腾着一阵阵的热气,洛水一如既往滚滚而下。远处,几十个农夫在黍子田里,一点点的用陶罐装了河水在浇黍子。远处的天地一片黄。不知道名字的大鸟,在天上飞来飞去,偶尔落在洛水岸边,啄食着水里的什么东西。
仓颉已经很累了。
他今天用熊皮绳打了十五个大结七个小结,公孙轩辕黄帝此时到南边江水,巡视已经臣服的神农炎帝部落和蚩尤部落,去了十五个月圆零七个日出了;树皮绳打了五十二个大结,这是连续第五十二个日出天气没有下雨了,黍子的叶子耷拉着,陶罐浇水总不够它们喝的,一陶罐水浇下去,好像只听见“哧儿”的一声,就被太阳给收走了。如果它们长不好,下霜前就结不出黍子来,部落里的百姓们不知道又会饿死多少人。
仓颉是轩辕黄帝的史官,负责记录部落里面大大小小的事情。轩辕哪天祭祀上天,跟哪个部落征战,胜负如何,天上的日月星辰怎么运行,每天的天气阴晴,庄稼今年的收成,都要凭他手里的大大小小、粗粗细细、材质不一的各种绳子,打上各式各样的结来记下来。
“唉唉,我真的太累了。”仓颉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草绳,揉了揉眼睛,由于比别人多涨了两只眼睛,他揉的有些费时间。然后捶了几下自己的腰,站了起来。太阳终于靠近了地平线,仓颉也想歇歇了。
像往常一样,仓颉走过长长的河滩,走向洛水河边,弯腰捧起河水,喝了几口。天上飞的大鸟们,并不害怕部落的史官,他手里什么兵器都没有,而且也从未对它们形成过威胁。大鸟们在他身边不太远的地方起起落落,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各种爪印就印在了河滩上。还有一串串过往的各种兽类的爪印、蹄印。和大鸟们的爪印错落一起,看上去就像仓颉今天辛苦了一天打的各种各样的绳结。
仓颉看了一看,继续捧河水来喝。
喝了几口,停下来看了看那些像绳结的各种印迹。
他终于不再喝水,在河滩上转来转去,尽量小心的不要踩到那些鸟兽的印迹。天黑了下来,仓颉躺在大地上,睁大四只眼睛,张望着天上的星辰。
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农夫们继续在浇灌黍子。仓颉却不再打结绳子。他来到洛水河边,继续转来转去。
第三天、第四天……不知道第几个日出时间了,因为仓颉自己没有结绳,他好像忘了自己史官的责任,天天除了看鸟兽印迹就是日升月落星辰轮转。再不然就是拿一根树枝在沙滩上划来划去。
这天,随行轩辕帝南巡的副史官沮诵来找仓颉,发现仓颉躺在树下,几近奄奄一息。因为没有好好吃饭和休息,他已经眼窝深陷,面容枯槁了。如果不是他的眼神却发出贼亮的光,如果不是他看到沮诵后双手向天呵呵怪笑。沮诵几乎要以为他是僵尸了。
仓颉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根本不想听沮诵叨叨跟随轩辕帝南巡如何登上了熊耳山,如何泛舟湘水,臣服了的炎帝和蚩尤部众如何欢迎轩辕帝……他拉着沮诵,跑到他的河滩上,黝黑的脸涨得紫红,手拿一根树枝,在湿漉漉的河滩上画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圈圈点点,看上去像鸟兽的爪印,又像是仓颉打下的大小不一的绳结……
其时天色近晚,沮诵看着仓颉怪异的表情,听着他嘴里莫名其妙的怪叫,却不怎么害怕。因为,他已经被更加怪异的天象骇住了:远处的天空一片血红,天色开始变得昏暗,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电闪雷鸣,风声中隐隐夹杂着阵阵刀兵之声和似乎有鬼怪的凄凄厉厉的哭叫声。风沙席卷过来,势要淹没仓颉所画的圈圈点点的符号。仓颉一下子扑在地上,拼命的压住那些符号,雷电在他身边噼里啪啦作响,却怎么和撼不动仓颉瘦骨嶙峋的身躯……
不知过了多久,风雷之声终于停歇下来了。天光大亮,祥云四起。黍米如同降雨一般,从天空簌簌洒落。
两个傻乎乎的史官呆坐在地上,手捧着黍米,听着隐隐约约从云端传来的对话:
“就这么算了?这些蝼蚁们从此可就拿到了打开天门地门心门的钥匙了。他们以后将掌握所有的技能,成为这个星球的主人,夺天地造化之功,可以与乾坤并久,天地同寿,日月同明。”
“那又能怎样?尽管为天地不容,鬼神所忌,但这是命数,他们终究要走到这一步。”
“可是,他们的智慧越高,能力越大,机巧越多,他们的本真就越来越少,谎言和智慧越来越发达,他们的德行越是堕落,距离湮灭也就越近了。”
“你已经看到了,这不是我们能够阻止得了的。只能让他们自生自灭了。走吧,我们且到阿尔法星上看看,那里的人们现在还只是三叶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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