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里排行第四,上有哥姐下有妹妹,在农村不属于受宠之列。在众多兄弟姐妹当中,或许是由于我的天资聪颖,自小便得到了父亲的喜欢和厚爱。假如父亲是皇上,那也许我就是钦点的太子。虽然那只是一句玩笑话。
为了让我接受更好的小学教育,父亲决定把我寄放到五十里开外的姑妈家念书。姑妈是农场职工,家庭条件很好,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我们经常盼望姑妈回娘家探亲,因为姑妈总会带上很多糖饼和面条让侄子侄女们解解馋。记得那一天,父亲一早就拉着那辆二十八寸的自行车,前面的横杠上扎实地跨着一袋米,说要带我去姑妈家玩,我顿时兴奋起来,因为在兄弟姐妹们看来,能去姑妈家做客,就是最大的奖赏。于是就在一个烟雨迷蒙的早晨,瘦小的我和高大的父亲,风雨兼程,一路泥泞,一路骑行。逢上高坡,我都要求下车走路,但父亲生怕把我弄丢了似的,说我的重量可以忽略不计,不要下车,让我觉得心里暖暖的。
五十多里的路,我们走了大概了三个小时,父亲已经汗流浃背。姑妈好像知道我们要来,她已经下班回到家,见到我们爷儿俩,很高兴,招呼我们坐下,然后就上集市买菜去了。午饭来了,对于我和父亲来说是很丰盛的,姑妈的厨艺也是很了得,父亲毫不客气的端起了酒杯,跟姑父喝了起来。酒间聊的是家乡的近况,什么哪个亲戚又起房子了,哪家的老人刚去逝呀等等。毕竟姑妈他们也有半年多没回娘家了。渐渐地到了下午两点,午饭才吃完。父亲说要出去买点东西回家,让我在姑妈家等他。谁知道一直等到天快黑了,还不见父亲的身影,我急得哭了起来,姑妈在一旁安慰我说,父亲过两天再来接我,让我在这边多玩几天。谁知道这居然是大人们的伎俩,把我“骗”下来了。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在我的童年记忆里,父亲无所不能,八十年代初期,开了镇上第一个家电维修店,方圆百里,到过镇上的,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吹到我们这个西南边陲小镇的时候,父亲已经经营起了饮食店,生意还好,因为我们兄弟姐妹有的读书,有的还小,单靠父母已然顾及不上。于是家里就请来了两个女工,帮忙招呼客人,那热火劲,让隔壁老王看了都眼红。也正是其中的一位女工,让我们家从此暗流涌动,表里不一。说到这里似乎有点像似小说里的情节,但也真的是无巧不成书。那时候的我,比较敏感,朦朦胧胧间,能够感受到大人之间的那种火药味。事业蒸蒸日上,正值不惑之年的父亲,野心似乎有点膨胀,把方圆百里各村镇的化肥代理权接了下来。饮食店固然是无法兼顾了,但一位女工还是留了下来。后来知道,她是个寡妇,也有四个子女,年龄跟我相仿。很理解一个母亲带着四个年幼的子女,在当时是怎么生活下去,因此也是父亲博爱的一面,让他面临众多的非议。
大概一年多,化肥生意貌似很好,销路不错,唯有致命的一点,就是货款很难收回来。贷款也快到期了,银行那边催得紧,最后实在是无法支撑下去,父亲最终选择了逃避,丢下我们一大家子,销声匿迹,浪迹天涯。寡妇也没了踪影。接下来,就是我的母亲历尽艰辛,奋发图强,既不耽误我们的学习,也不逃避父亲的债务。用柔弱的双肩撑起这个家。
一年过去了,银行的债务已经还得差不多。母亲凭借前期掌握的马达修理技术,承包了镇淀粉厂的大修,用自己的智慧和双手,为这个家赢回了诚信和尊严。母亲为了这个家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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