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走后的画面经常会跳出我的脑海,妈妈走后到现在我也经常会做梦,梦里自己总是在幺坡。怕时间太长伤心会淡忘,很想记下这一幕幕却也因笔涩词枯又怕勾起亲人们的伤心,所以一直不敢动笔。哥哥生日前一天,想到第二天就是妈妈的受苦受难日,想到四十年前她是多么激动幸福,如今她已不在了,我们都成了没妈的孩子了,伤感就又多了许多。于是断断续续用手机记下这些不成文的字。过两天也就是十月初一是妈妈的冥诞了,以这篇不成章的字悼念妈妈,愿妈妈在天堂一切安好。
儿子前些天说看了冰心的<<南归>>后很伤感,因为想起了他的外婆。听完我声音都哽咽了,我也十分想念我的妈妈。
妈妈走那天是七月初四,清晨我们都没有起床,接到杉杉打来电话时我都傻了,挂了电话才跑到沙发上嚎啕大哭。哭了一会又慌乱看能订什么票,又想起还要收东西,心里乱如麻。其间又接到哥哥和嫂子还有姐姐的电话,我们都痛哭不已,都不敢相信妈妈就这样走了,我们一下子都成了没妈的孩子。本来就不善言辞的爸爸以后该更加孤独了。哥哥在往回赶的路上声音哽咽,我们也强忍泪水相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我们一家四口胡乱收拾几件衣服打了车就往火车站赶。一路上想到妈妈摔倒时的无助,眼泪就不由流出眼眶,儿子几次轻声和我说话试图来安慰我,我却只沉浸在我自己的悲痛与后悔中。后悔没有在爸爸说了那个预言之后回家去陪陪妈妈。后悔没发现妈妈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没有多关心她。那刻只希望时间能倒退几天,能避免这从天而降的灾祸。若真不能避免,也该让我们在她膝下承欢几天,让我们好好诉说下对妈妈的感恩之心,让我们能送她最后一程。回家后看到妈妈躺在那,面容平和,像睡着了一般,我叫她她也不能应,我摸也摸不到她了,我们只能呜呜咽咽的痛哭。
哥哥和嫂子先我们一个多小时赶回来的,我们赶回来时,他们已经披着孝衣红着眼在后厨忙着。妈妈走得太突然了,爸爸没了主心骨,完全是茫然的。三叔和小叔一家还有村里的叔叔伯伯们都帮着一起张罗着。家里的来往客人还要答应,所以后厨一应的事哥哥和嫂子负责,姐姐撑着应对一些外面的事情,我和孩子们守在妈妈身边。姐姐虽然她有时候行事毛毛躁躁,爱瞎讲义气,但家里只要有事,也总是她先冲在第一个。可怜又命苦的小姨妈哭了一场又一场,远在江苏的表哥和大舅也赶了回来。大舅拖着一条还行走不便的腿也赶回来送他最亲的妹妹。小哥说国家的以后吃不成了,这句话里面又包含了多少长长的故事与真情啊!四叔四妈还有涛涛和大勇都从广东赶回来,家里的其他近亲也都从四面八方赶回来。一辈子不与人红脸的妈妈,不管长辈还是兄弟姐妹又或是子侄无一不说妈妈的好,无一不念妈妈的好。妈妈生病后的这些年,这些亲人朋友们都一样看重妈妈。或许就因为她对亲朋好友长辈子侄都热心善良、关爱有加,所以菩萨怜悯她短短一生已受很多疾苦,才让她没有受太多痛苦就走了。
第二天亲戚都来告别,以前爷爷奶奶去世时都有爸妈和几个叔叔婶婶来操办,我们小辈什么风俗规矩也不懂,所以哭过几阵后我们都收起悲痛,手忙脚乱地安排着妈妈的后事。等到第三天要出殡了,扶重的叔叔伯伯们把妈妈从冰棺中托起放入寿材中时我偷偷的摸了摸妈妈冰凉的手,一触到她的手指我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妈妈以前骨瘦如柴的手指因为浮肿显得肉肉的,脸上两颊的凹陷处也因为有些浮肿显得很饱满,嘴还微微张开,多想她只是睡着了。跪拜仪式是在阴司先生的喊唱和唢呐声中开始,孝子贤孙们用苦涩的泪水和咸咸的汗珠,几跪几拜中把妈妈送出了门。妈妈最终化成了一堆白骨,住在了我们陈家的山上,任凭我们怎么哭喊她也听不见了。
爸爸看着还好,但你要什么事找他拿主意就知道他并不像看着的那么好。他和我们一样,惯于隐藏自己的悲伤,无人时才敢独自伤心。
把妈妈送上山只剩我们在了,爸爸的嗓子一下子嘶哑了。这就是他的伤呀!妈妈头七那一天,我们都和小时候一样帮爸爸收稻子,那刻真希望能回到小时候。偏偏不幸又来了,哥哥连续劳累几天,骨头脆弱帮忙抬包把腰也扭伤了,一边要尽快返回工作岗位,这又把腰伤得直也直不起来动也动不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哥哥不知从哪听说宋河的老中医会扎针,我和哥哥直奔宋河,老大夫用手按了按哥哥受伤的位置,用记号笔标记好位置,打了针麻醉,几分钟后就拿出五六厘米长和铅笔芯差不多粗的针刀直接刺进腰椎,插进去还搅了两下,几针扎下去后,腰算是勉强能直起来了,腿还是只能一瘸一拐的走。最后哥哥决定还是按原计划回去工作,因为生活还要继续。清早我们一起去机场,我和儿子看着他一拐一瘸进去安检的背影心里更是十分伤感。虽然我们什么也没有说,但我们三人定是一样的伤心。这就是生活的苦和痛呀!在回京后大概半个月左右我都在后怕,腰椎周围都是神经,万一扎坏了不敢想象。好在哥哥的腰慢慢好了。回京后一个人开车时或是静坐时又或是行走时想到妈妈不在了,眼泪就糊了双眼。和朋友聊天,朋友提起自己的妈妈时我突然想到我的妈妈不在了而哽咽。时间一天天过去,慢慢有时我忘了妈妈不在了的这件事,和朋友或是老公聊天时经常轻易就提到妈妈,好像她还在一样。只是我们相隔千里,不能相见。又有时我会猛的一惊,妈妈已不在了,眼泪就又流出来了。
妈妈五七时,爸爸和嫂子还有姐姐都说我太远了,家里又有孩子要照顾让我别回家了,我知道他们是心疼我。我嘴上说到时候再看,心里却是下决心要回去的。哥哥却只说随我,他是一定要回去的,同样隔家千里他是能理解我的心的。临回家前两天,我有点感冒了还咳嗽,怕火车站不让安检,在家一个劲吃药也没好。终于到了9月24日出发那天,临近出发就感觉到身体难受了,我带着药背了个布包就出发了。幸运的是大巴有座位,坐在不透气的大巴上前一秒都好好的,后一秒却全身冒冷汗呼吸也不畅,感觉要窒息般马上就会晕过去。好在遇到好心人给腾出座位让我斜躺在后排坐椅上,一路上浑浑噩噩,身体上的痛盖住了心里的伤。好不容易挨到地铁站,在马路边坐了几分钟后才忍住胃里的酸涩继续转战地铁。地铁里这种感觉往复几次,胃里翻江倒海,那些苦涩终是倒了出来。胃里的苦容易倒尽,心里的苦却难以道尽。一路浑浑噩噩,坐几站就下去吸两钟新鲜空气接着再挤上地铁,我终是到了火车站。火车站里因为疫情,没有往年的拥挤,上了火车倒头就睡,实在没有力气再坐着。一晚上头痛欲裂,终于是挨到早上到武汉了,人也好像清爽些。想必是离家近了,觉得离妈妈近了。在回武汉的大巴上,路上有点堵车,苦涩又一次袭来,胃里又倒了个干净。到罗店看到哥哥、爸爸和亲人们,心里的痛好像一下子好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四点半左右,哥哥开着拖拉机,拖拉机上放着我们给妈妈做的别墅和金银财宝还有亲戚送的纸钱,满满一拖拉机。我和姐姐一人坐在一边给妈妈扶着房子,一直来到山上。来到山上我用手摸了摸妈妈的坟头,心里念着妈妈我回来看你了。妈妈坟头种的那颗草已经活了。爸爸和几个长辈一到就开始商量怎么烧。我们把稻草放在最下面,据说这是金条,上面再铺上纸钱然后再架上房子,幺叔和小姨说烧房子最重要,不能歪,不然到时候妈妈在那边的房子就是个歪的。三叔和幺叔还有张哥用三根长长的竹竿从三面支住房子,五点准时开始烧了。房子烧得很顺利,我们也松了口气。纸钱也烧得差不多了,我们开始挪开坟上的花圈,准备也一起烧掉。挪开时,发现坟头有一只蜈蚣和一条毒蛇。那么大的火,那么大的热气,它们也没有爬走。幺叔说这是两大护法,不用担心妈妈被欺负。听到这里感畏万物都有灵性,希望它们能好好替我们守护好妈妈的坟头。烧完这些放完鞭炮和冲天炮,再撒上水饭。我们小辈给妈妈下跪作揖磕完头,五七仪式就结束了。
在北京一个人时每想到妈妈眼泪就会往下掉,来到妈妈的坟上却也只是红了眼眶,据说五七时,亡灵会在天上见亲人最后一面,我知道她只有看着我们都好好的才能放心的走。她以前经常说这辈子活得值,儿女们都孝顺,爸爸待她也好,所有人待她都好,她这辈子知足了。她永远只记着我们对她的好。我知道这些年她身上的痛是难熬的,为了爸爸和我们这些子女,她坚强乐观地撑了这么些年,现在她总算是解脱了。妈妈,愿您在天堂里一切都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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