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及其他

晨起读张中行先生《负暄三话》数篇，文简而意永，叙事记人，颇堪回味。旧时风物，杂陈眼前，满目琳琅。无怪乎时人称许其“负暄系列”为“当代之《世说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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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中行先生与季羡林、金克木、邓广铭并称为“未名四老”或“北大四老”，如今四老皆已作古，徒令后人发“广陵绝响”之叹。四老在时，惟季羡林老机缘大至，声名日隆，余之三位，除了在各自领域为“小众”所知，大众之中，远未及季老之闻名。其实，金克木先生之于东方学、梵学与印度文化研究；邓广铭老之于宋史、辛稼轩研究；行老之于文史一途，皆称一代宗师，远非今日沽名钓誉之辈、动辄自称国学大师者所能望。尤以张中行老以暮年为文，以“忠于写作，不宜写者不写，写则以真面目对人”为信条，十余年间，竟有《负暄三话》《负暄琐话》《负暄续话》《顺生论》《禅外说禅》等十数部作品问世，或记旧人旧事，或谈学论理，或探究人生，皆似篱下闲谈，娓娓道来，虽系短文闲章，却以博雅之姿，卓然学界文坛，一时蔚为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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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负暄三话》中《凌霜红》一文，行老谈到凌先生擅治印，曾为他刻“中行无咎”闲章，多所使用，在此处，行老特别标明，出自《易经.夬卦》，我始恍然大悟先生“中行”一名的由来。张中行原名璿，字仲衡，后以名字难认，始改为今名，我只道易认，却不知竟有此深意，前辈博雅，可以见之。   

遂查阅《易经》，于夬卦一章见出处。原文“苋陆夬夬，中行无咎，象曰：中行无咎，中未光也”。

  按：夬：决也，刚决柔也，健而说，决而和。

  程子《传》曰：苋陆，今谓马齿苋是也，曝之难干，感阴之多者也，而脆易折。

    张载《周易折中》说：阳近于阴，不能无累，故必正其行，然后无咎。

    金景芳先生说：因中未光，故贵于中行，非谓中行而犹未光也，并不是中行不好，而是中行可贵。

    我识见既浅，未敢对古圣今贤之说妄加评论，则也难揣测行老当年改名之深意了。斯人已去，留奇文于世，也是我辈之幸，然以先生之学，生前身后寂寂，又岂非我辈之大悲哀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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