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

        他站在院门口看落日。

        落日的硕大，那浓烈的色彩使他震惊。

        河溪染上了落日的光辉，但是寂寂无声；从溪边到他家门前的山坡上，旺盛的草倒伏一片；溪水彼岸是向西方无限延伸过去的原野，稀稀拉拉的杨树显得低矮，在宁静中渐渐变为影子。

        他离开院门，向院落后边的山坡上爬去，一边爬，一边回头看落日。山的坡度较大，但那条小径是他熟知的，所以他爬得很快。而太阳，却正在天边沉落。

        太阳仿佛越落越快，由于他不停地向上爬，他还能够看得见它。

        天色黯淡了，太阳完全敛去了光芒。院落安详，沐浴在余晖和暗影交混而成的神奇与静谧中；山坡和原野隐晦迷茫。

        在山头他找到一颗最高的树，树冠泛着迷人的微光。太阳已经触到原野的边缘，已经残缺，但剩余的上半部分仍然很大，那柔和、没有光芒的红色摄人心魄。

        残阳已不到一半，转瞬间，沉陷得只有一片残红；空气开始凝结，幽暗而清澈。

        哗啦啦一阵响动，在时间中泛起了轻亮的涟漪，他攀上那颗高高的树，拨开枝叶眺望西方。他的身体在向西伸出的一根侧干上颤动，他的眼眶里涌动着闪闪的泪水。

        日落了，残红消殒，强大的夜色迅速降临。

        树的那根侧干忽然向上一弹，他感觉自己升了起来，脱离了树体，他发现他已凌然树冠之上，他看见自己的一双翅膀。

        他知道自己变成了鸟，于是，就毫不犹豫地向高空、向西方飞去。

        山，树，院落，河溪逐渐远去，最后消逝于沉沉暮色中。

        1996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