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华杉讲透论语》,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在朝堂上,叔孙武叔对众大夫们说:“子贡之贤,超过孔子。”
子服景伯把这个话告诉了子贡。
子贡说:“人要见到道,深入其中,才可以讨论评价。叔孙武叔他是站在外面看,就好像我是一片宫殿,我师父也是一片宫殿。我这宫殿宫墙比较矮,因为我的造诣不深,识见有限,就只有那么高,差不多到人肩膀那么高,所以他一眼就能看见里面,觉得屋舍精美,一器一物都不错,他也就觉得我这个人还不错。但是我师父呢,道德尊崇,仰之弥高,他的宫墙,有数仞之高。如果不得其门而入,站在外面看,只看见那墙,里面宗庙气象之美,百官威仪之富,都看不见。所以啊,夫子之道,深广难窥如此!站在外面看的人,觉得不过是些至理名言,道德教诲,心灵鸡汤,能进得圣门,看见圣道之美富者,几人能哉!叔孙武叔这样说,也不足为怪。”
子贡的话又说到本质了,正如我们今天的人,学习大多数是“道听途说”,很少站在里面去挖掘本源。比如说要学点“国学”,目的很大可能是让别人认为自己有学问,但自己未必相信这学问真有用,也不见得会去践行这些学问。这些人说起孔子,尊敬得很,但不过是夸夸其谈,带有一种不自觉的表演性质。
还有一种人是居高临下的态度,胜心很重,他学东西的目的是为了反驳或者是为了证明自己比这些学问更高明。今人学《论语》,自以为现代人就一定胜过古人,两千多年的老古董,看看他说些啥。这样的人很多,还写了很多书,市面上都是,你看他书中评论孔子,或评论朱熹的注解,都是言语轻佻,居高临下,臧否评判,那感觉到不是在墙外,倒像是站在墙头上,对里面指指戳戳。
进里面学的人,就大不一样,首先是敬字当头,用钱穆的话说,不认为现代人就一定比古人强,对民族的历史,对祖先的智慧,有一种温情和敬意,小心翼翼地走到里面去,一字一句地仔细体会,切己体察,事上琢磨,知行合一,能体会到两千五百年前颜渊之叹,深有共鸣:“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所以这学习啊,如果是站在外面看,那就不要学了,这不过是口耳之学,道听途说,浪费时间。你愿意进到哪个里面,你就去学哪个。否则,你就算表现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儒道释引力波全懂,那门里面的人一看就知道,你根本没入门,哪个门也没入,不过是夸夸其谈,以惑下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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