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放下饭碗,点上一枝烟,脑海里浮现出二爷爷的身影。
说起二爷爷全村人无不知晓。人送绰号"能干‘’意思是心眼多,鬼精鬼精的。粗壮宽大的个头,黑黑的头发上时常横裹着一条白手巾。黑紫色的方脸,宽阔的额头布着几条皱纹,一双狡黯的眼睛深陷在下面。略带鹰钩的鼻子,长而抿着的大嘴上没有胡须,一笑起来就露出了洁白整齐的假牙。活象威虎山上的座山雕。粗糙的大手连蕀芥也扎不进去,说话娇里娇气的一开口就笑。哈哈哈哈,这个,这个,彦国,你再来喝饭,你啥时回家来,去哪儿?哈哈哈……听上辈人说他是个鬼骨出,绵里藏针,口蜜腹剑,不是个平和人,他一堆儿女都对他有怕气,她老伴更不用说了,那敢惹他。
我是70年代生人,也就是农村下放生产队的时候。没有吃过糠咽过莱,但小时也受了熬煎。十岁的时候就赶驴送粪打柴,记得有一次没有打多少柴,背着一小捆柴走到二爷爷家门口。他笑着说:‘’彦国,‘’娇里娇气的声音哈哈哈……你打了整大一个柴,可打的不少,回去叫你娘烙个饼吃,哈哈哈。我嘴上不说心里知道他在笑话我。
二爷爷是个戏迷,只要邻村唱戏就拿着板登坐到前台。怕听不清戏上报名,认认真真时而发笑的看戏。回来时见我就说:‘’彦国,哈哈哈,叫你去瞧戏你还不去,好戏,可得好,唱的《破洪州》挑大旗的旦角,可得好看,腰忽颤忽颤的,可得好……
夏天的晚上吃过晚饭,都喜欢在街里有凉风的地方乘凉。坐上一伙人,有老有少,说说古,谈谈今,我那时正年少,只是听。二爷爷娇生娇气的说:‘’彦国,昨晚上的《对花枪》电影可得好。演就演个唱片,不要演武大片,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嘿,嘿,有什么瞧?说罢,咕,咕,放了两响屁,二爷爷说:‘’你瞧你彦国蒙,唉,人小屁大‘’。我心里暗暗偷笑。随之引来一阵笑声。这时三大娘就跟二爷爷说:‘’你心肝眼的就多蒙,你的掏粪茅勺是怎么找着的?”二爷爷接着就说开了。
唉,可不用提了,叫我好找。事情是这样的,我村庙角轴承厂原来有个绣花厂。旁边有二爷爷的地,也有王金庄三街人的地,为了担粪方便,二爷经常到厂边上的厕所掏粪。担罢粪就把茅勺放在原地,这天他东找西找没找着,一肚子窝火,正犯愁。
你也来了。做什么?
他的地邻三街进会给他说话。
啊啊啊,哈哈哈,进会,你也在这儿,啊……
你见我茅勺来没有?找不着了。
没有蒙,放哪了?
昨天还在,今天就不见了。出怪不出怪。
二爷爷暗思量,准是他拿了藏起来了。他不动声色走到他地邻地里,四下观察。只见地里绑着一大长捆柴,莫非藏在柴里?他怕进会起身走,他一屁股坐在柴上,笑眯眯地和进会拉起了家常。一边说一边用手往柴里探摸。
进会,今年多大岁数了?
唉,他大爷蒙,眼看69了蒙。
老娘还强健不是?
就这个吧,身体也不算好。
给孩的们都娶媳妇了蒙?
嗯,都给那杂种糕的诓到家里了。
二爷爷的手这时也摸清楚了,说是迟那时快,嗖,的一声把茅勺抽出来了。
哈哈哈,进会,茅勺在这儿了吧。我倒说茅勺哪也找不着。
进会一脸通红,二爷爷说:‘’进会,天不早了,回吧,眼看天黑了。
二爷爷的臭心眼不少,别人给他干活,他总是说,歇会,歇会,喝点水,不要慌,他卖花椒用一个长布袋装上,把花椒子放在底下。他说话总是说着反话,做生活细致,栽南瓜是他的绝活。
我本家一个小叔死了,因为闹纠纷放在家里半个月。我婶婶不敢躺,叫我和本家兄弟作伴。二爷爷说,把棺材不要掩盖,放在家里不几天你婶婶就超不出了,后亲保准叫埋葬了。结果就是。
二爷爷心眼多会说话,说话不惹人,一肚的臭心肝眼的。虽说过世多年了,但我至今还能回想起他的一些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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