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梦

        近来记性愈发不好了，整日里不辨东西，夜里却净做些光怪陆离的梦，睁开眼的时候，竟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梦境里了。

　　其实我一直觉得梦是有迹可循的，或许是前几辈子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又或许是与另一个平行时空的自己心灵相通。梦中我有很多种样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嘻笑怒骂皆是众生百态，也皆是我。

　　我梦见自己是稚子模样，站在尘世的十里长街上，周围车水马龙，众人形色匆匆，有一个红衣女子，穿过苍茫天色，缓缓向我走来，她似是在看我，却又好像不是看我，仿佛只是透过我，看到了某人当年的样子，她牵过我的手，目光温柔似水，如盛了盈盈月华。

　　我还曾是一半百老人，在古时的红尘巷陌里守着一座清净的小院，懒懒地坐在台阶上晒太阳。木门吱呀一声响，来人看不清模样，却熟悉地如认识了几世，只听他说：“咱们该有好多年没见了罢！”

　　有一次梦见一个人站在郊外的白桦林里，前方人影绰绰，皆是民国服饰。人群中央一年轻男子长身玉立，周围仆从都姿容不凡，我想我是喜欢他的，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就觉得满心欢喜，可他到底是谁呢？为何在梦里，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忽然那男子疾走向人群外，和一个女孩深情相拥，我看到她的脸，果真是美。很奇怪我竟能看到我自己，相貌平平的女学生装扮，哭得很难看，原来是把现实伤的心，都带到梦里去了。

　　有一次在梦里，分不清年代，只记得是坐在一个空旷的电影院里，面前的大幕上在演一个故事。有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住着一个野人，不知姓氏，亦不知来处，任时光蹉跎，人世变幻，他蓬头垢面地徘徊在孤岛上，从不说话，眼里落满沧桑尘埃，只听见故事里说，因为他在等一个人，那一刻我想起了十里长街上那个带我离开的红衣女子，突然就觉得很伤心。

　　其实所有的故事都是有解释的，科学家说，离奇的梦境是人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对现实的错觉。可我却宁愿相信它们是我的前世，那些喜悦那样熟悉，伤心也那样熟悉，命运的线把它们连在一起，像我的骨血那样亲切，人总是有一根本源的线，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沧海桑田，日月变幻，任你变成形形色色的模样，本质还是你，从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