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

前世断了的弦，今生续写前缘。

第一章 寒山寺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贞观年间，苏州城西古运河畔枫桥古镇，寒山寺。我是师兄，你是师弟，我法号虚怀，你法号若谷。每到星光璀璨的夜晚，你总是爬上枫江楼，对着点点星空发呆。师父总责怪我管教不严，任由师弟乱窜。诸法空相，归心，归心。白天你也不安分，总喜欢摸那尊鎏金罗汉像，罗汉岂能随便摸，不用师父责罚，师兄我来代劳。于是，三更时分，我坐禅，你伴着残灯，提笔在黄卷之上一字一句抄写《妙法莲华经》。等到定夜钟敲响，禅房一片空灵。

修行一求解脱，二求度人。我出关之后，随即云游四方，临行前师父于我左掌心书一“南”字。从此向南，一路不回头。至圆寂，你我再未相见。后来我到灵隐寺遇见寒山寺的小师弟寒尘，如今他是灵隐寺的住持，他告诉我，自从我走后，你一直闭关修行，后来惹上寒疾病而终。

第二章 烽火

唐僖宗年间，我们家在陈州，你我均是垂髫之龄。本是怡然的童年，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破灭。烽火狼烟云涌，黄巢大军压境，围困陈州几三百日，日杀数千人，啖食数十万人。最残忍的莫过于舂磨砦，生纳人于碎之，合骨而食。黄巢残暴，你我，亲族均未幸免于难。陈州一片狼藉，血流成河。国之将亡，家之安覆？

第三章 塞外

野马，青草，蓝天，白云。我们是契丹人，我们在辽国，我们靠牧马生活。我姓耶律，你姓萧，我们都是贵族，其他契丹人没有姓。每次见你从毡帐中出来，总是一袭白色长袍，脚着长筒皮靴，外系蹀躞带，上挂金玉。我则是随手不离火石。我们契丹人和汉人不一样，男子在两鬓各留一绺头发，别处的头发全剃光。妇女仅剃沿前额边的头发。

自从与宋订立檀渊之盟后，辽宋一直相安无事。你我也就不必如祖辈一样戎马一生。我们虽然不是一个部落，但也经常一起游玩。天气晴朗时，我们骑着骏马，一起到木叶山拜神。没事我们也一起摔跤、击鞠、射柳、射兔、下围棋。我最爱吃熏天饼，正月七日人日，你总会偷拿许多熏天饼给我。

快乐的时光不再，辽对西夏用兵，契丹人人有责，你我应征入伍。羌管悠悠霜满地，你我战死沙场。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第四章 钱塘自古繁华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献清嘉，有三秋 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嘻嘻钓叟莲蛙。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金国海陵王完颜亮读罢柳永的《望海潮》一词，称赞杭州之美：「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立马吴山之志」，来年以六十万大军南下攻宋。

你我姐妹生于临安，怎奈命途多舛，沦为教坊伶人。自小部头和色长教导我们乐舞，你聪明伶俐，技艺出众。你擅长四弦琴，我则熟习龙笛。闲暇，我们一起观赏街头踢瓶、弄碗、吞剑、打拳、皮影，好不乐呵。

来瓦舍的都是纨绔子弟，文人雅士少有。许是天缘，一日，你练习四弦琴，竟被御师瞧中。于是绍兴十年的冬天，你被选中到宫廷为皇帝演奏。分别总是难堪。临行前挑灯，我用工字小楷誊了柳永的《八声甘州》，赠予你。一程又是一程，一亭又是一亭，钱塘潮水不住拍打堤岸。马车缓缓而去，留下车辙，倒映思念的影子。你揭开帷子，回首，说还会回来。我兀自祈祷，祝你飞黄腾达，最好别再回来，烟花柳巷岂能久留。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我默默念诵：

《八声甘州》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

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

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