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七日药香（四）

        昨日一夜听风雨，山河欲坠，雷轰鸣，清晨开窗远眺，迷雾萦绕，不见山。曾经，连绵起伏的山，迸发原始生命的力量，如今，山外青山处开来一条高速路，现代科技的力量，打破了以往的宁静。

      扎根心底的回忆告诉我，十多年前，对面连片青山烧红了整个夜晚，灰烬之灵四处纷飞，那一夜，有人看到了鬼火，有人看到了壮美，有人接受命运安排的牢狱之灾。记忆犹新的是漫天火光后的故事，那一夜失踪了一个小男孩，他妈妈找我奶奶问仙，奶奶烧一柱香，坐在桌子前，低下头碎碎念念着听不懂的话，偶尔问下孩子失踪情况，最后说，明天下午三点，孩子会在隔壁家放薪柴的地方出现，他身边还有一只被他拔了毛的鸡，他是被鬼拖走了。隔天，小男孩如奶奶所说，出现了，嘴里还有鸡毛。

        小时候，故土的万物都是天然自雕琢的，充满神秘，充满平淡，充满美丽，充满丑陋。神秘的鬼拖走邻家男孩，神秘的水鬼拖走小学同桌……平淡的在庄稼地里日复一日，平淡的过着媒人安排的婚姻生活……美丽的姑娘在小河边梳洗黑长直的秀发，美丽的山水之间有订了婚的男女在吐露真情……丑陋的男人在偏僻小路上拖走了谁家的媳妇，丑陋的儿媳妇把婆婆打骂的在地上哭上苍……

          复七日药香第四记，泡桐树。

          泡桐树生长在山间，木直中通，在夏季，开出淡紫色的、白色的花冠如钟如漏斗的花，花先于叶，清高的不需要任何大叶长柄来衬托它的美，晨钟暮鼓地吸收自然的灵气。根去皮留白，捣碎外敷，可治跌打损伤。皮肉的跌打损伤尚且可医治，灵魂的跌打损伤了又该如何医治？外直中通，灵魂不扭曲，行走正直，才不至于，把人与人之间原有的纯粹的感情、信任与欣赏消耗殆尽。

        因为成长，因为生活，年轻夫妇背井离乡，在外漂泊。有人因为异乡的繁华，忘却当初以为一辈子的爱情，有人因为农村人的身份自卑，忘却当初农村里的天真美好。在刚出去那几年，总喜欢乡人黏住在一起，有个照应，也省出一笔孩子学习生活的钱。我小时候，感受过异乡的浓情厚意，邻里之间多的是自家人，谁家寄了花生，谁家寄了信……都成为共有的财富。后来几年，身边的乡人越来越少，听到的多是丈夫被富家女看上离开了，妻子恋上繁华闹离婚了，做苦力受伤回家了，开车送货出车祸了……各种消息都不过是在我耳边似懂非懂的穿过，因为不会懂人心，不懂离散，所以，小小的我不过是看着一切发生又平静，任生活回到波澜不惊。

          高三毕业后，进工厂做圣诞树，才明白，为何原本简单的美好会不攻自破？因为心不正，欲望贪杯；因为眼不净，酒色迷障；因为耳不灵，难辨是非。坐我旁边挂灯的是一位云南小伙子，挂灯速度极快，我问他为何那么卖命，他说，他记件的，做的快了，工资有五六千，就可以供自己上学了。我问他学什么的，他说，初中毕业了，想去学修车，于是知道，那一年，他才十六岁。认识一个同样来自云南的男的，平时负责走动着装延长线，总有个癖好，装完延长线，就换着姑娘去说他不知说过多少遍的花言巧语，故意和姑娘坐的近一点，好触碰一下姑娘的手臂，嗅一嗅姑娘的发香。我刚到厂一个多星期，他便走了，后来听说，他的妻子怀孕八个月了，他要带着妻子回云南。回想起他装延长线，挑逗姑娘的情景，确实眼不净，心不正。后来，他通过其他途径有了我的联系方式，满是污言秽语，吓的赶紧拉黑，心有余悸，越发觉得其灵魂之卑劣。

      渴望感受原始生命的力量，不是要社会倒退，而是让人心纯粹。 时光流逝，社会发展，生活节奏快了，多少人的心也跟着乱了。小时候神秘的故事，长大了，科学了，就不再相信；小时候幸福的生活，长大了，经历了，就不再珍惜；小时候简单的快乐，长大了，匆忙了，就不再回味。好似所有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却又迷失在生活的本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