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街记【生之篇2】

流离街记【生之篇2】

文：陈奕

阿得是一名货车司机，在货场开一辆十五方的铃木货车，他的个子比较小，实际年龄也不大，二十多岁，但是他的头发夹杂了很多白丝，和周星驰有点像。

他像一个孩子一样，每次在货场一遇到我就要跟我拿糖果，他知道我的包包里经常带着糖果，我们俩可以说是货场里最瘦小的两个，他比我还瘦，脱掉衣服就会露出两排肋骨，而且肤色又很黑，所以就算是夏天很热，他也不会脱掉上衣，每次我脱掉衣服搬货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爆粗口，他会说：我靠，比我老婆的屁股还白。

我说，原来你已经结婚了呀！

他说对呀，孩子都已经有三个了。

听到三个的时候，我有点不相信。因为货场老板跟我说，他只有22岁，后来我才知道她十六岁就结婚了，大儿子今年都五岁了。

明明年纪跟我一样大，但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

他那一头老人灰总是混淆他的年龄，我知道有一些遗传病，年轻的时候就会白发，但是他这种不一样，好像专门染的一样，可是他并没有染，大家说他是多愁而白头。我最初还总是笑他说，年纪轻轻，有什么好忧愁的，我就过得有点没心没肺，逍遥自在，他说他羡慕我，觉得和我在一起会开心很多，吓得我，我可不是Gay。

他说他以前在家乡书不好好读，学人家做小混混，一不小心就搞大了他老婆的肚子。当时他岳父还想宰了他，他也豪气，来一句，要不你把女儿嫁给我，要不就把我宰了。

他两只手搭在货车那个大方向盘上显得特别小，双手戴着搬货用的手套，一只手还夹着一根好日子烟，他笑着摇头自嘲说，那时太年轻了。

我拆开一颗糖果，别以为你现在头发白就是年纪大，说到底也只有22岁。

对了。你老婆现在几岁？

20。

你这个禽兽，15岁也下得了手…

阿得工作很拼，一天可以出很多趟车，他说如果不拼命的话，老婆孩子是养不起的，我看着他瘦小的身材，有时候转个方向盘都很吃力，特别是遇到路上塞车的时候，踩那个油门刹车也很辛苦，所以有时候看到他在搬货我都会主动去帮他，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我问他为什么不在家乡找一份工作？就算是当司机的话，在家乡也能养家糊口，这样又能照看到老婆孩子，他说前两年在家乡和别人生事，打瞎了别人一只眼睛，那家人在村里又有点势力，所以他现在回不去了，城里的房租又太贵，他想着等他把车贷给还完之后就在这里租一个房子，把老婆孩子接过来。他岳父在村里也有点声望，所以老婆孩子在村里也没什么事情，每年老婆都会来这里跟他聚上一两个月。

我看着他这副瘦小的样子，以及他现在的性格，根本就看不出他以前是那么会惹事的一个人。

他说他最遗憾的就是三个孩子出世他都没有在场。

当时我们在吃烧鸭饭，他抽了一口烟，缓缓地吐了出来，我点了两瓶啤酒，我们就坐在路边，来往的货车带起烟尘滚滚。

他说他后半辈子的人生可能就这样了。

我提起酒瓶狠狠地喝了一口，今年我才22岁，我的人生刚刚开始。

他笑着说，你这么干净，而且文采又那么好，为什么会总是来货场干活啊，你应该是做大生意大买卖的，不像我们这些乡巴佬。

所以我说我才刚刚开始呀，而且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虽然现在我也是每天流着汗，晒着太阳，做着苦力，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一定可以出人头地。

我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也很激动，拿起酒瓶一定要和我干，快餐店的老板还请我们喝了两瓶，虽然那时候每天干活都很累，但是货场里的那些大老爷们都很喜欢我，我这个看起来跟他们格格不入的人，一个没有抽烟，整天吃糖果的人，一个没事老是要拉着他们讲故事的人。

后来有一次我见到了他老婆，那天他没有去货场干活，刚好那天我也加班到很晚，货场上的灯装得很高，虽然照得远，但是灯光也很暗，他和他老婆牵着手走回货场边的宿舍，两个人的身影在后面拉的很长，我认出了阿得的背影，但是并没有叫他，他老婆比他还要高一点，和阿得一边走着，一边甩着手，她体型基本是阿得的两倍了。

我笑着喝了一口手里的水，还校花！难怪要那么拼命的干活，不然真的养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