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正准备去看望我的老友,一位早年丧妻、中年丧子的桑榆暮景的老人。
后三十年一直未婚,生活过得拮据,我们几个好友平日里抽空也会去看看他。
我在大年夜也会邀请他来我家一起吃个饭,毕竟人到晚年想图个安稳与舒适嘛,何况老乞真的老了。
我打了个电话给他的住处,“滴滴滴”的响了几声没有人接电话,我在想或许他有事去了吧,尔后我收拾一下便踏上了去他家的路程。
老乞是我儿时的玩伴,从小到大他都对我关照有加。
他是一个很守本分的人,小时候他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乞××不惹事也怕事,老弟以后谁欺负你只管告诉哥,哥给你撑腰。
当时在我的心目中除了我爸之外最佩服的敬畏的人就只有老乞了,可惜我老乞哥人到晚年膝下无儿无女,即使有侄儿侄女的照料但也没有自己亲生的好啊。
他还住在我们儿时的故地,我由于工作原因来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安家落户,但也相隔不远,火车只有两站路,大约两个小时就可以到他家了。
下车了,我去镇里买了一瓶好酒,称了几斤瘦肉,还有他最喜欢吃的大麻花卷。
我平时去拜访老乞都是只身一人,除非是特别重要的日子才会和家人一起去。
今个儿我得和我的老友哥好好聚聚,满满的期待萦绕在我的心头。
我扣响了老乞家的大门,开门的是他的侄子。
老乞年轻的时候和我在一个车间,有一定的积蓄,在老家农村盖了几间大的宽敞的砖砌平房,不料妻子和唯一的儿子都相继离他而去,不然晚年也可以清享天伦之福。
“老乞,老乞,三弟来看你。”我冲屋里喊了几声。
我刚要进屋他侄子就把我拉到了一旁,偷偷地和我说了几句话。
“什么?老乞咋了?他怎么都没有通知我们这群老友呢?”我皱皱眉头惊呼的说着。
他侄子连忙笑脸相迎解释道:“伯父知道大伙都老了,来一趟也伤神费力的,所以就没有告知您和其他伯父们了!……”他一个劲地解释和捂手道歉。
我这才知道我们这位老哥生病了,辛苦了一辈子还是落下了病根,他不想通知我们这群老友,免得打扰我们。
我连忙说着想进去看看老乞,他侄子带我来到他卧床休息的房间。
摸门而入,我看到的是卧床休息的老乞,他侄子叫了一声:“阿伯,阿伯,三叔来看您老了!”我连忙附声:“老哥,三弟来看你了。”
老乞裹着一件大棉衣静坐在床头,昏昏入睡的微微地睁开了眼,声音嘶哑的应了一声:“谁啊,我听不清。”我心里怔了一下,尤其是他嘶哑的声线让我差点哽咽。
“是我,老哥,三弟啊!三弟回家看你了!”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感回应了老乞,心里感叹着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之间就病了呢。
“哦!三弟啊……咳…咳,赶紧坐下吧。”老乞挪了挪身体,把头侧了过来,同时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招呼着我,眼睛往旁边的凳子瞟了一下示意我看座。
我放下手头的东西,拿了把凳子坐在了老乞的身前。
房间里的日光灯显得格外的刺眼,潮湿阴暗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棉絮和家具陈腐的气味,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床的正前方摆放着一台泛旧的彩色电视机,零星的几把凳子就别无它物了。
我上前期紧紧地握住老乞的手,一阵冰入骨髓的温度透过我的毛孔随着血液流直全身,我不禁颤悚了一下。
这人一老啊,身体机能就随着退化了,何况一个病人呢。
老乞眼睛始终微眯着,手也紧紧地攥着我。
老乞真的老了,两鬓比以前斑白了许多,说话也上气不接下气,我和他说话也尽量大声。
“三弟啊,老哥我估计时日不多了!”老乞叹了一口气。
“我们哥几个,没想到先走的是我,我不甘啊!”老乞咳了一下说完这充满悔意与不甘的话。
“老哥啊,你咋说这样的话呢?会好起来的,老弟们也会陪着你的,现在不要想这些了。”我赶紧劝慰道。
说着说着老乞掉下了眼泪,我的眼角也微微地泛着湿意,我们回谈这我们的过去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一阵心酸涌上心头。
我记得老乞以前跟我说过他的一件往事,现在我想写出来应该会好一些。
老乞当年和我在一个车间工作,另外一个车间有个叫梅婷的女子进入了老乞的视线。
老乞当时那个时候眼睛是贼亮贼亮的,吃饭的时候心思完全不在饭桌上,时不时抬头望着对面不远处的梅婷同志,刻意挑一个可以望见她的位置坐下。
后来我也不知道他是咋和梅婷处对象的,反正他们两个就好上了。
老乞在一车间,梅婷同志在二车间,除了吃饭的时候可以碰个面就没有多的相处时间了。
所以老乞当时就对梅婷同志说他会努力工作,当上车间主任之后就可以任意在车间之间穿梭,和梅婷碰面的机会就多了。
很快,老乞的出色表现得到了车间的一致认可,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顺利的升为车间长。
不过情况有变,老乞被车间派到新疆执行新的工作任务,为期两年。
离别之前老乞和梅婷约定好了等老乞回来后两人就结婚,那个时候的革命爱情情比金坚,就这样两人的相互遵守着约定惺惺相惜的告别了。
老乞来到新疆才知道自己是被派去执行一项保密的工作,由两年改为四年,而且不能和外界有任何的联系,有什么事组织会帮他调度。
这下就慌了老乞的心,他和梅婷同志之间的约定就会化为泡影了。
四年的时光对于老乞就是一种煎熬,他除了放不下家里人之外就是梅婷同志了。出来后老乞收到了一大把信,他一封一封的拆开,眼泪也渐渐地往外溢。
第一封:乞,最近还好吗?在那边还适应得过来吗?……
地二封:乞,家里这边天气转凉了,不知你那边天气如何?注意添减衣物……
第三封:乞,最近车间附近新开了一间面馆,我去吃了,味道可好了,下回你回来我带你去吃吧……
……
第十五封:乞,怎么不见你回信呢?工作太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第十八封:乞,或许你工作很累很忙,以至于没有时间和我写信吧……
看这泛黄的信封和歪歪曲曲的字体,仿佛像无数锋利的针刺痛老乞的心。
第二十八封:乞,你不会和女同志发展革命友情去了吧,你再不回我信我也要去和男同志去发展革命友谊了……
第四十封:乞,两年过去了,我依然没有你的消息,不过我还是得给你写一封信。这个五一节我就要和另外一位同志结婚了,看来我要辜负你了……
这是最后一封,老乞的眼泪已经透湿了整沓信封。
他看了看日子,过几天不就是五一劳动节吗?
心想:或许我能赶上吧。这一切都迟了,他忘了这是四年后的五一。
他还是回到了曾经工作的地点,他找到了信封中提及的那间面馆,还在营业中。
他点了一碗面,一边吃一边想一边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触景生情啊,这次眼泪不再流,因为他的眼泪已经哭干了。
老乞听人说,梅婷同志嫁给了车间里面的另外一个工人,那个时候两人已经不在本地了,至此老乞再也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
这件事一直是老乞心中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即使他后来结婚了托人打听梅婷同志的消息也了无音讯。
现在看在躺在床上的老乞我也是一把辛酸泪啊!
正是应了那一句话:我有一万种想见你的理由,却少了一种想见你的身份。
我回去后没多久就得到讣告,老乞走了,带着遗憾也不甘。
不过,我想对他说的还有一句话:
你的孤独,虽败犹荣。
2016.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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