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已经吃得很饱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出门买零食吃。
有一个叔叔家的烤小土豆最好吃了,所以依然选定那一家。去的时候我看到在另一个角落里的好像是他,但没敢确认,车子和位置都换了。走进一看有小土豆才确定是他,我想的是也许由于公交车站搬了的缘故,他也搬离了以前人来人往的地方。我忍不住和他寒暄,车子换了呀。他说,换了,以前那个被城管收了。我唏嘘,带有一点同情,收了还是老火哦。他暗自神伤,那辆车收了相当于一个月白干,说完垂下头去,害怕我看到他湿润的眼眶,手上的动作没有怠慢下来。
每次经过他简陋的三轮车旁的时候,要么看他在忙碌,要么看他在等着客人来,偶尔目光对视我会给他微微一笑,他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但记得我。每一个寒冷的冬日夜晚或者暴晒着的夏日午后,他黝黑松弛的皮肤和微微颤抖的双手在说明着一切。但他从不拉耷着脸,憨厚老实的脸上永远让人放心,也让人心疼。
我是能体会到他的车子被城管收了以后的那种感受的,因为我三姨就是在当地县城里卖这种路边摊的。
那是去年一个冬天,我帮她卖玉米粑粑,早上五点钟我们就出发,顶着寒冷去农贸市场门口卖粑粑。我坐在三轮车上,真的又冷又困,可是三姨一副充满斗志的样子让我坚持了下来。那天很忙,我基本上是一直站着捡粑粑、卖粑粑,到下午腰都直不起来了,只有做过这种一直弯腰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感受吧。我们还没来得及结束这一天的疲惫不堪,而城管在我们收拾东西的时候来了,他们二话不说照了相拉走了车子,任三姨怎么求也不肯还。
三姨开始也一直在说着好话,可是城管压根不听,当她看到城管最后还是拖走了三轮车的时候,终于泪崩,坐在地上就哇哇大哭起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一幕,我不知道平日里坚强的三姨竟然因为一辆车就开始嚎啕大哭,并且要不是经历着这一天的辛苦,我也不会理解为什么会坐在地上就哭了起来。
真的因为足够艰难,再也承受不了一个小打击。三姨靠着那一辆三轮车赚钱养家,车上是蒸粑粑要用的炉子、煤气、锅和桶桶,买齐所有东西不仅仅要花掉一大笔钱,还意味着要停业两天。她现在在还着房贷,供我表哥读书,一家人每天都需要开销,家里还有老人需要赡养,她很需要每一分钱。
因为缺钱,也知道挣钱的不容易,所有的悲伤与委屈都在泪水中流出来。
反正对于一个每一天都拼死拼活的工作挣钱的劳动人民来说,钱真的有那么重要。他们每天骑着车来到某一个地方,在路边上孤独的站着,等着客人上前,那是他们最高兴的时刻。
在每一个小区楼下,有很多很多像我三姨那样推个车就卖小吃的人们,他们期待着有那么一些人能照顾照顾生意,期盼着回家的时候东西是卖完了的,脸上是笑呵呵的。看到过小吃摊的老板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三轮车旁,熄了的火一直没能燃起,他得多么难过什么都没有卖出去;看到过一个阿姨死死拉着城管的衣服,一直留着眼泪祈求他把东西还给她,声嘶力竭;看到过一起出来卖爆米花的老夫妻,妻子腿是瘸的就坐在车头给客人找钱,老头子就在不停的爆着爆米花,一爆声音就巨响让他们遭受了太多人的反感与厌恶;看到过十点了还在垃圾车上坐着的环卫工,一脸疲倦与无助,他渴得不行了连瓶水也舍不得给自己买来喝,公交车换了线路急的眼泪水直打转,不知道该怎么回家。
每一次我都不忍心看着他们,并且因为自己无法帮助他们而心生不安与自责,就像我之前在日常之服务行业催生的感想里说的一样的观点,我尽管时而伪善良,但我真的在努力善良。
当然,我知道他们中的一些人可能工资比我高得多,买了房子,可能还有豪车开着,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我就是不忍心看见他们风寒露宿的样子。就像每次看到路边上有卖菜的老奶奶时,不管需不需要,我都会蹲下来买一把,可能也是因为自己体会过赚钱的日子,知道艰难,便知道善良。
就像我处境也非常艰难,工资不高却处处需要花钱,但也许因为自己舍得给自己好一点的生活,看到别人的困窘就会不安,看到他人无助就会心生难过。
有时候,我也只是尽可能让自己再善良一点点,毕竟,所有人都不容易。
尽管有时候我也会怀疑,就像前几日去吃的那家冒菜一样,那个态度让我很气愤,我开始厌恶起时时刻刻都要善良的我起来。就像以前读小学的时候,那天爷爷没有零钱便给了我五十块钱吃午饭,回去再找零给他。可是五十块钱没舍得用,只用五毛钱买了一个蛋糕来当午饭,放学的时候实在太饿了,我挣扎了很久决定买一包一元的糖来吃,便拿出存了很久的五元钱说买糖。进了超市只选了一个一块的零食,找零的时候老板给了我四十九块钱,我摇摇头说不是我的,并指着旁边的阿怡说应该是这位阿姨的吧。我是记得的,我拿的是五元钱。回家路上我便边走边吃糖,吃完后下意识的摸了下口袋,才发现五十块钱不见了,我瞬间明白了我把五十错当五块了。那个时候五十块钱对于我来说真的是一个天价数字,对于我们当时的家庭来说也是可以够上一家人的生活费,马上泪水就止不住地流,我委屈极了,那种感受就是特别特别难受。回家我哭着终于说完了发生的事情,爷爷奶奶也没办法只是安慰我说没事,我尽管难受还是觉得受到了安慰。但我现在知道,当时奶奶肯定会难受得几个夜晚睡不着觉,她这辈子足够艰难了,任何一个小波澜足以让她难过一辈子。是啊,人人都不容易。
有时候我就是觉得自己太善良了,过后尽管有着怀疑还是更愿意相信美好的。比如现在我在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我也在想老板也是一个大人了,肯定能清楚知道我拿的是五十块钱,明明看到我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不提醒我还装进了自己的包包里。可是转念一想,老板也许也是被我弄糊涂了,当时本来就有其他人在买东西,也没有记那么多是很正常的。所以,我宁愿相信着老板不是故意的,就像我也不是故意要说五十块钱不是我的一样。
世界的确有很多险恶,可我就不愿相信,每次看到看起来比我弱小可怜的人,我就会心生怜悯,尽我所有的能力去帮助他们。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谁都不容易,只是有些人显而易见被看出来了,而有些人比如我总是佯装自我,但是佯装起来的坚强也是算数的,所以就应该去帮助那些显现出来的软弱和无力。
至少我还能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而有的人连想都不敢想,所以,我还是要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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