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图娜是最古老的神祇之一,她司掌着人间的幸福和机遇,被称作“命运女神”。
--《罗马神话故事集》
1、
如果木山没能在那次悲惨的坠机事件幸存下来,他的命运就会和生命一道,终结在儿时的那场空难之中。
然而,这次意外也给他带来长久的心理创伤。一方面,他纠结于为什么自己能够幸运的活下来。另一方面,他又陷入巨大的记忆黑洞,搜索记忆中,自己是否救助过一个同样幸存的女孩。
令他痛苦的是,这两个疑问最终绕成一个更大的心理黑洞--没有帮助别人超越生死而带来的心理负罪感。
这个沉重的内心枷锁,木山艰难的背负了此后人生的每一天。
因此,影片年轻的主人公木山呈现出的精神状态,是那种封闭的、不敢过多与别人深入交往的疏离感。他害怕又因为自己的抉择,影响甚至改变他人的人生轨迹。
这个时候,木山突然发现自己拥有洞察他人生死的能力。在反复印证后,他确定自己能观察到发生在别人身上、即将降临的死亡预兆。
福尔图娜之瞳。一个始终逃避人生抉择的人,却拥有了神的能力,他不得不为此后自己的行为明确一个方向。而这对于一个习惯了逃避的人而言,内心挣扎,更多的还是无力。
这是影片借助木山讨论母题“抉择”的第一层困境:如何突破心理防线,实现自我选择。
南怀瑾先生在《谈心兵难防》一书中曾提:“人的内心,随时有矛盾乱流,理性和情绪始终在内心争斗着、内战着。这种“自讼”的状况,随生命并存,永无停止。”
木山的困境,不在于如何去做选择,而在于如何从抉择产生的后果中,抛开不必要的道德负罪。正是这种沉甸甸的心理负重,压住了他本该轻灵的生活姿态。
譬如对他有好感的女同事真理子,因为木山没有明确对她的好感表达反馈,她就跟富二代渣男拍拖。最后感情被玩弄,堕落到去风俗店坐台。
这能怪木山的选择吗?如果一个人的命运滑向深渊时,都要找个冤大头甩锅。那这种巨婴就算活一千次,也没办法在掌握自己的命运,将人生活出希望、活得精彩。
2、
作为导师,同样能洞察他人生死预兆的医生,成为帮助木山内心成长的重要人物。
他给木山的建议是,“你不是神,你不能无所顾忌的左右他人的命运。”
这是影片讨论母题“抉择”的第二重困境,拥有预知能力的人,要不要做出影响他人命运的选择?
从随后剧情的推演来看,显然影片的创作者触及到了一个极富思辨的争议话题。
影片中,木山帮助对自己不错的店长,躲过了同事金田的袭击,改变了前者的命运;而面对那个渣男富二代,他选择顺其发展的沉默,最终后者因车祸死亡;还有看着医院那个不久于人世的小妹妹,他内心陷入深深的无助。
他只有洞察生死的魔瞳,却没有起死回生的仙术。
回想起来,“导师”的人设设置为“医生”这一身份,也确实更加值得玩味。这让我想起了“死神来了”系列。充当“导师”的,是火葬场的临时工黑人老王。
无论医生还是殡葬师,他们的职业都属于见惯世人生死。命运对他们来说,是应该遵守的天地法则。如果总有人试图打破这种自然均衡,让“道”的运行轨迹发生偏移。那么真正的“神”一定会用某种方式惩戒人类,同时将“道”的运行轨迹扳正。
因此,对于木山来说,要不要强力介入他人的命运,成为自己觉察拥有超能力后的心病。而这种痛苦之所以无解,在于不作为自己的良心过不去,作为了很可能会更加痛苦。
试着想象一下,如果有一个普通人,言之凿凿的告诉你即将到来的死亡,你会相信吗?我揣测,恐怕绝大多数人会认为这个人是个疯子,然后庆幸如果相信了这人的话,那自己比疯子还无可救药。
我认为,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正常反应。因为陌生人的超验言论,会对普通人的认知领域形成严重冲击。这种无法自证的权威极易触发人们内心的防御机制,从而让自己变得警惕,选择不去相信这种类似的鬼话。
所以,拥有洞察他人生死的能力,其实在拯救他人的实践层面,操作起来仍旧有着极大难度。
3、
这部电影令我感到遗憾、意难平的,就是原本讨论维度丰富的母题,硬生生逼到了“纯爱”的狭小格局。
在我看来,文本最大的分歧,就在于个人价值与社会责任冲突没有探讨充分。关于这一点,仅从“医生”这个人物角色的行为,便能见微。
“医生”这个职业,其本质就是从死神手中拽人。不论他们是否具备“福尔图娜之瞳”的“超能力”,他们都会用自己的专业技能,介入并扭转他人的命运。
从这个角度分析,延续危者生命,帮助他们“逆天改命”,是他们的职业使命。关于这一点,当他么选择从事这份职业起,他们就应该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与之相同的,还有警察、消防员、军人等职业。如果这些人在履职时首先考虑的是“要不要改变他人的命运”,那他们从事这个职业的选择,本来就是个错误。
这也是我观影过程中,觉得最拧巴的体验点。医生站在宗教神性角度的思考,与处于社会职责层面的行为,二者之间的矛盾应该如何调和。
这么看,医生不仅充当了这部电影主人公的“导师”,还兼任了成就主人公人物成长的“反派”。
4、
事实上,这部电影表面上看是部爱情片,内在主旨却在探讨“人应该如何做抉择”。
正如木山领悟车行大姐说的话,“人每天或许会做9000个决定,哪怕只有一个是为别人做的。”
这即是对个体与群体之间的关系进行思辨,个体处在一定的社会秩序中,如何平衡自己与他人的利益。
实际上,这也解释了当木山帮助他人时,自己的身体会发生不可逆的损伤。一定达到某种程度,他就会失去生命。
故此,所谓的“福尔图娜之瞳”,看见是缘,决定是因,行动是果。对于很多特殊职业而言,他们虽然看不见,但他们知道。
当然,那是英雄题材影片的母本,是另一种类型片的走向。
具体到这部影片,最后桐生和木山都选择了牺牲自己而拯救对方,可以看做是彼此为了对方生存而做出的牺牲与努力。鉴于落点在爱情片的类型而言,这样的操作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桐生追忆木山的部分显得过于冗长。
对于一个救了你三次的男人,唯一的、最好的怀念,是将此后的余生活得无怨无悔、滋味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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