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丘陵地区,从家门口一眼望去就是连绵不绝的山,我们就被这些山围绕着,每天看着太阳从山后边露出头又从山后面没了踪影。我家门前不远处就有一座山,有三丈余高,没人告诉我它的名字,就好像我们这里很多山一样没有名字。这座山上没有种庄稼,杂草丛生。山的南侧长着一颗榛子树,以前常常爬到山上去摘他的果实,再用一根细长的木棒插在上面当陀螺一样玩儿。我家后面也有一座山,上面种了花生,蔬菜,还有茶树。山的最顶上有一块地是我们家的,那里有最好的风景。初秋的傍晚一个人跑到那田埂上躺着,看天上的云和飞着的鸟,时不时会有一只硕大的黑蚂蚁爬到胳膊上,我轻轻将其弹去,顺便起身拍拍屁股,然后接着躺在地上看天上的云跟鸟。
山脚下有一条四车道的公路,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南走就能到镇上的集市。儿时的乐趣多半于坐着爷爷的摩托车去赶集。爷爷常说他是村子里第一个骑上摩托车的人,我也一直以家里有这样一台摩托车为荣,于是常常能看到这样的风景,四口人挤在一辆摩托车上去赶集。沿着这条路向北走就能到我的初中母校,在那里我度过了一生中丰盛的三年。初一的时候我住校,后来因为脚气愈发严重搬到了外面。夜自习结束后,我独自一人打着手电筒走在回去的路上,我从来都不害怕,那时小镇里的人都要比电视上放的蝇营狗苟纯洁的多,多数不会生出什么歹念,更何况我还是一男的。夏天的时候这里会下很大的雨,在这之前会有闪电跟打雷,而且这预备时间需要很久,我管这叫光打雷不下雨。有好几个夜晚我是借着闪电的光亮一路跑跑停停回到家。闪电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被照亮了,我乘势一路小跑,等闪电过了,雷声想起我又改成走的。
初二上学期,班主任说带我们去春游,去爬一座叫做斛山寨的山,我很珍惜这本不该属于我们的出走。那山离学校有一段路程,有自行车的骑自行车,没有自行车的由骑摩托车的人来回载过去。那段路跟绕,要经过一段马路,穿过一个村子,再走一段山路才到。山有两百米高,坡也不陡,很好爬。我第二个上了山顶,山顶上只有一小块空地,山的向阳侧种满了树,我们所有人围坐在树荫里聊一些有的没的。那座叫斛山寨的山我读高中的时候也去过一次,出奇的是我竟清晰的记得前往的路。前两天刚下过雨,山脊上沟壑纵横,我掰了一根树枝用作手杖,一路上山并没有什么坎坷。登上山顶,我先是一阵狂喊,脑袋里什么也没想,也没什么好宣泄的,可能只是出于本能。这时候一男一女爬上来,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我,然后他们也喊起来:xxx我好喜欢你,xxx我也好喜欢你。酸的我浑身颤抖,一溜小跑下了山。
我在杭州念大学,西湖旁边有很多山,地图上看是一片绿色。我曾以为西湖没有休息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下雨也好,下雪也好。我更喜欢西湖旁边的群山们,僻静而闲适。从南山路到龙井路,一直往山里走,这一路九曲十八弯,最终到了农井村。村里悉数为卖茶的商户,两层小楼,一个庭院,可以盖在路边,也能盖在山上。这一路都是茶香,偶然听见一个过路人说:这里有中国最好的龙井,他们管那叫狮峰龙井。沿着村子里唯一的路一直走一直走,会到九溪,可能还会到梅家坞,我不确信,只是听别人这么说,我那次去的时候天色已晚,又下起了毛毛雨,最重要的是手机显示电量不足,不得不打道回府。
毕业去南方工作,十个小时的火车从家里开到彼方,一路要穿过数不尽的山。当看见树木变得越发蘩茂,我想是了,这就是南方了,我突然有些想家,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火车穿过一条条隧道,手机里一遍又一遍的放着李宗盛大哥的《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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