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山,半山腰上,白芷扶着白昙缓缓前行着。
这座山本没有名字,山顶常年被雪覆盖,听说那是离天最近的地方,却从未有人上去过。这儿也是他们师父的住所,自从他们师兄妹来了之后,才起了季山这么一个名字,至于为什么?也只是因为这座山上有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所以便选了一个季字为名。
“师兄,你再撑一下,就快到了。”白芷吃力地支着白昙。
“我想休息一下。”白昙突然微笑了起来。
“好。”
白芷就近找了一棵树让他靠着,天上的月亮是半月,月光微弱,给山林覆上一层朦胧。白昙看不清白芷的脸,却知道她就在身边。
“阿芷。”
白芷一愣,至今也从未听白昙这么叫过自己,除了有一次他喝醉后的呢喃之音。
“师兄,你叫我?”
“嗯。”
“还以为你叫的别人。”
“你就不好奇,狐妖为什么一定要剜你的心?”
“好奇啊,一着急就忘了,对了,他为什么说剩下的半颗心,我以前有见过他吗?”白芷趁着白昙休息的空当问了起来。
“咳咳……你本有一颗七巧玲珑心,也正是这颗心招来了狐妖,他扮作一个清秀书生,假装与你在姻缘树下邂逅,没多久你就深信自己坠入爱河,一度还想要同他成亲,但这件事在你爹娘发现之后就将你禁了足,后来你偷偷溜出府去要与他私奔,怎知在半路上他就对你下手了,杀了你,剜了你的心。”
“那我现在为什么又会有半颗心?”白芷紧接着问道,对于白昙说的她丝毫没有印象,但是她隐隐觉得这个问题会和白昙的左臂有关。
“因为我……我承你滴水之恩,所以知道你出事之后设法想要夺回这颗心,无奈只抢回了半颗,收了你的魂魄,将你的尸身安置在深山里的无名坟冢之内,静待时机助你还阳,我则以原形昙花的模样一直都守在你坟头,直到遇见师父。”
“那你……”
“好了,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白昙扶着树干站起身,“我们还是赶路吧。”
“哦。”白芷应声扶住白昙。
寂静的山道上脚步声复又响起。
“师兄,你这胳膊到底是怎么丢的?”白芷不死心地问道。
“自然可以长回来,只是我丢的心甘情愿,也没想让它长……回来……而已。”白昙的声音已经难掩疲惫。
“师兄?”
“什么?”
“没什么,就是怕你睡着了,你可别睡,就快到了啊!”白芷害怕他突然睡着。
“嗯。”白昙的声音细若蚊蝇,身子大半都靠在白芷身上。
“嗯,那就好,我跟你说啊,你如果睡着了,我就要给你爆栗,让你尝尝我这十年来在你手下吃的苦头。”她说着还用肩膀顶了顶白昙,似乎全然没有感受到肩头的重量,脚下的步子倒是越发快了。
“师兄,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偷偷带我下山是多久之前吗?”
“……”白芷的耳边能听到他疲惫的喘息。
“师兄,你睡……”白芷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就连脚步也迈不开了,她感觉到肩头凉凉湿湿的,鼻尖还嗅到一丝血腥味。
“师兄,就快到了,你要撑住!”
白芷不知哪儿来的劲,加快了脚步。
“好在……那时我也在树下。”隐隐约约的声音。
“师兄,你别说话。”白芷仍旧一个劲地往前赶,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阿芷……”
白芷没有出声,却见她越走越慢,停了下来。
“你别说了,”她摇着头,声音哽咽沉闷,肆意地在这寂静的黑夜消散。她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却是抱着他,“你别说了,你别说了,你说再多我也依旧记不得……我只知道你是这世上唯一能逗我哭,逗我笑的人……”她慌乱中搂紧白昙,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她怕泪水模糊了视线就再也看不清他了。 “咳……咳……”她极力忍着,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呼吸和杂乱无章的思绪充斥在她脑海,“呜呜……”她终究还是哭了,仿佛迷失在山林中的孩子,无助、凄凉,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却湮没在一片黑暗之中,怀中的身体渐渐变轻了,消失了。
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月老祠外的小道上,响起一个少年的读书声。
“少爷,我们先在月老祠外的树下休息休息,躲躲毒日头吧!反正这个时间是不会有人在姻缘树下求什么的。”书童跟上白衣少年的脚步提议道。
“你呀。”少年收了书,笑指着他无奈道。
书童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将行李放在了树荫下,利索地收拾出一块地方给自家少爷休息。
树的枝桠上挂满了红布条,应着无风的天气,没有半点动静。
“少爷,喝水。”
少年接过水壶,正要拿书看时,却放下了,目光停留在了一棵长在树旁的花上。
“咦,这是什么花,开得怎么这么漂亮?”书童顺着少年的目光看过来,惊叹道。
“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昙花。”少年拔开壶塞,给花洒了些水,所幸一路过来水也晒热了,似乎花开得更精神了,晶莹洁白的花瓣自如地伸展着,还透着一丝微红。
“原来这就是昙花啊。”
这时,一阵风吹来,竟让树下的人一阵凉爽,昙花也合着风晃动了一下,旁边露出了一块白色的衣角。树的另一边,白芷却是牵起了嘴角,师傅没有说错,缘起之处,亦是缘结之处。
“谢谢你还在这世上。”白芷含笑侧靠在树干上,她知道他就在另一面。
“只是,这花怎会开在白日里的?”少年疑问着,又看了眼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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