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黑骚马

       二十多年前，村里有一匹比三国时期的赤兔马还个儿大、跑得快、力横气蛮的黑骚马。

      它来世之前，生产队里的骡马圈中，有一匹黑色的大骒马，因为多年没有怀驹，加上它料口大，身材健壮，许多车把式便把它架到大车里撑辕，充当撑辕的骚马使用。结果，它比所有能撑辕的大骚马还能干。

      那年春天，队里派出三辆大马车，到百里外的松山滩去拉粮。其中，就有那匹黑骒马撑的马车。据车把式郭老大说，当车队到了松山滩时，为了使人马稍息，他们把套着车的骡马，全从车里解脱了出来，让它们在那草滩上吃草。

       霎时，北方的天空中，乌云翻滚着，向这边压过来。一场大暴雨就要来了。人们还看到，闪闪的电光里，一个火球状的东西从黑骒马的屁股后面进到了黑骒马的肚子里。黑骒马惊叫着蹦跳了一下。众人看傻了眼，都以为这骒马被雷电击杀了。结果呢，黑骒马还是完好无损。以后的日子里，人们还发现，这黑骒马，居然还怀了驹。有人就传言，黑骒马怀了龙驹。

       十二个月后，大骒马果然产下了一匹浑身如黑炭般贼亮的骚马驹来。这骚马驹长得也快，体格也比它娘更健壮。不到两年，便出脱得比圈里所有的骚马都高出了半尺，长出了一头，且野性十足，满圈多少匹能踢的马，联合起来围攻它，都不是它的对手。那里料多，它踢到那里。所向披靡，弄得牲畜圈里乌烟瘴气，畜心惶惶，连饲料员也拿它没有办法。

       人们建议让车把式驾车使用。几个上好的车把式，谁都不敢使唤它。眼看着膘肥体壮的一匹好马闲着，真是可惜。最后，为了调教它，队里抽调了一批青壮年小伙子协同出手。他们在一辆马车后，用几条长长的粗绳系上，每一条绳索上，再分别由几个小伙子抓着绳索向后拽着。准备就绪后，就由一个上好的车把式，把这马牵到了车辕里，系上为它特制的套项与驾板。那驾板，也是用很粗的两截硬木椽子做成的。不料，人一使唤，这马受惊状地纵身一跃，驾板成为四截，马身跃出一丈开外，吓得全队的人都吐舌头。

       以后再试驾，驾车车损，驾耧耧坏。牵到场上拉石磙 ，一般两个马联合拉都吃力的大石磙，它拉起来跑一整天都很轻松。

      傍晚时分，天空飞过一只麻雀，这马就惊了。使唤的人牵拉不住它，它放开四蹄飞奔了起来。遇到一人多高的土墙，它纵身一跃，轻易地就跳过去了。石磙脱臼后，摔在一边的地上，差点砸伤了人。磙撑敲打着它的后蹄，使它不断地受惊，不断地飞奔。它一气奔跑了五里多。

       往后，谁都再不敢接近那马了。它被长时间地关在马圈里，成了一个闲货。我们一群孩子在马圈附近玩耍时，还看到那马因被关得急了，有时它也跳到食槽上，用前蹄搭在高高的圈墙头，把头伸出墙外，向四下里张望，活像一个被关在院墙里急坏的顽皮的孩童在往外张望一样。甚是滑稽可笑。

       包产到户时，所有的牲畜都分到各家了。唯有这马，庄上无人敢要。队长硬派了几天，也没法派出去。最后，还是我们村的刘忠国想了一个办法，牵着它，去了一百多里外的藏区，一个膘悍的藏民只看了一眼，就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马，二话没说，试骑飞奔了长长的一个来回，就高高地举起大拇指称赞那马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千里马乌追，即黑色的追风马。那马，也似遇到了故主一般的驯服了……

      “逝者如斯夫！”眼下，队里的几个车把式都已经不在人世了。那匹辗转异乡的骏马呀，可还健壮如飞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