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三号是母亲节，我在五月一号的时候就开始为十三号的到来而紧张。
五月十二号，上海一阵一阵地下雨，空气却非常闷热，整个人处于易燃易爆状态。不少朋友咨询母亲节礼物，有的在烦恼是买金项链还是手镯，有的正在纠结是不是省下这个月口粮买一个名牌包给母亲，有的则是在口红色号和香水味道的选择上迷糊，当然包括常规礼物鲜花的包装和种类混搭都要计较好久……慎重地让我以为这些妈妈都是同一天生日一样，同时也提醒我尽快做抉择，这个母亲节要不要打电话给我妈。
我不知道，提起一个人的名号就想哭，或者仅仅在打字的时候就鼻头酸酸，这算不算爱。但我对她的恨确实是存在的，不然每次通话怎么能下的了那么狠的嘴呢。
我妈，一个让我想哭想可怜却不断伤害的女人。
小学的时候，一只黄色的康乃馨在母亲节那天的售价是2元，我纯粹出于模仿心态，跟着同学在中午放学的时候买了一朵回家。
我妈坐着餐桌前，正狼吞虎咽地扒着碗里的饭，给弟弟夹菜，我懵懂地学着电视的套路，拿着花在餐桌前，怯怯地说了声“母亲节快乐”，我妈抬头看了我一眼，往左边的座位一指，示意我赶紧吃饭。我缩回手里的花，放在了餐桌边上，跑到客厅赶紧把书包卸掉，轻松地舒了一口气，加入了吃饭的行列。我妈吃完交代我洗碗，然后去午休了，因为下午的午市一开，她还要去菜市场卖菜，顺便跟菜贩子交代下明天补哪些货。
但她没有带走价值2元的康乃馨，也没有说谢谢。
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一朵黄色的康乃馨售价5元，我能分辨这是代表祝福的花朵，所以我买了9朵，寓意我的祝福很久很久。也是午休的时候，我拿着花，我妈也在餐桌上吃着饭，我小声地说：“妈妈，我爱你”。我妈一脸震惊，脱口说道：“浪费钱。”打败了我所有的浪漫和心意，以及我的决心。
我执意举着康乃馨，就是想让我妈收下，我妈眼睛一瞪，我就乖乖地把花放在了餐桌的边上，还是小学时候的那个位置，只是少了懵懂，多了委屈和沮丧。
在家里，我从有记忆以来都是喊她老妈，我不愿意喊妈妈，这实在是过于亲昵，我想过给她取个外号，让关系更加亲近，但每次都让她误会，要么觉得不正经要么觉得是在嘲笑她。喊她老妈我也是有私心的，真心希望她可以快点老去，我快点成长，这样她才有时间和我平等对话。
18岁上了大学，离开了家。距离让我拥有了安全感。我妈再也无法通过眼神杀死我的勇气，我尝试走进她的内心。那时候家里的情况逐渐好转，我妈有了一份稳定又不是很辛苦的工作，不用每天守着摊位，为一两毛钱跟人讨价还价半天，可她却是4开头的人了，眼角的皱纹，脸上流失的蛋白质，几根若隐若现的白头发，我开始意识到这个凶悍的女人真的开始老去。我不想喊她“老妈”了，每一声都像是时间一样催着她认输，所以我用白话喊她妈妈，不会过分亲昵也不会生分。
我妈是一个战士，年纪并没有让她的锋利有所钝化，她对我的要求越来越多，灌溉越来越多我不能接受的想法，我和她的世界开始只剩下一根无形的电话线。以前线的两端还互相迁就和温情，现在线的两端只剩下吵架后的喘气声。
五月十三日，我鼓起了勇气，拿起电话，通话时间不到30秒。没有吵架，没有闲聊，只有客套。
我说“母亲节快乐，最近天气有点热，不要太辛苦，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我妈说：“你还记得给我打电话啊，我不要你的东西，你赶紧结婚吧，这就是对我的孝顺。”
我说：“好的”。
再没有人说话，她说挂了吧。
她在埋怨我的电话少，埋怨我的冷漠，我没有反驳，我希望她身体健康，过的开心，尽量不要彼此互相打扰。这段母女的隔阂，只要有人愿意在电话线里再进一步，再说一句话，即使是吵架也是带着关心的。
但今天是母亲节，我不想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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