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雨

       我只是清冷到睡不了，秋入了深，这样的夜也冷到可怕，怕日间的繁杂琐碎，怕有人应了景，怕此刻逝去的灵魂会过来打声招呼；那说声你好不是会尴尬么？可是说你安好也会失了底气，越发地显得心虚了。都说懂得了人心，魂魄之类的，该是也懂得了我的心----她说他是怕的。

        曾记得几百个夜的月，也还想得见几百个夜的雨，却不记得如同此时般的雨夜，空悬眼前的月。你以为我在骗你么？月色凝重，天必晴朗，雨气凝重，必有云遮月！可我想问你有多久没见过纯净的夜空，在路灯不眠的世界。说是怕黑，便完全否定了夜，灯火寂灭了你心中的夜，可它关不住你的害怕；若是我熄灭了你的灯火，不如抬头看看天，走夜路的时候再想想旧时的民彦：亮处是水洼，暗处才是土路。可就连泥土的路，也是那么珍贵，你用灯火欺骗了黑夜，你用水泥欺骗了土地，在你的世界，的确高明。

       我支开伞来，却不想挡住了少见的月光，索性丢开，迈着步子，不觉雨水湿重，走出屋檐，走进幽暗的巷子。这巷子让我想起一位好友的住处，左右两排树，一段路的路灯和此刻一般出了故障，树影森然，像极了人，我故意吓她，她倒不以为然，只是刹那，她倒被路中央停步的老人吓到哭叫，非得介怀别人冷不丁出现在她的视野；如此任性野蛮的怪责，和我眼前温柔曼妙的月色倒是有了极大的反差，我差不多要笑出声来了。可那样就显得奇怪了，不支伞已是怪事，这半夜傻笑之流不是要被人诟病。我不乏幽默，但这种傻气，还是不该出现的吧，或许她不这么想。

       我能理解的月半雨的美，此刻想到该能写出来的，比起旧时写夜色朦胧中某处景物的美，有一句叫“远观残橼，近叹古韵”，倒是模糊了不少，也就不够美了。我便停住脚步，近处却是有棵唐谢家前树，流淌在枝繁叶茂间的月色，正顺着脉络，晶莹剔透，是一条闪耀着的光河；屛息凝神间注入了我的眼睛，在我脑中绘制出另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也许曾有过对美的惊叹，但在此时，已深化到了震撼，空眼迷离的半顷河池，更愿心生江海，奔涌狂裂方能更甚一筹，这月半雨的美！

       情绪勃发之后的困顿却还是困顿，这雨毕竟还是雨，它都会冷，都会寒到心。我只能挥挥手跟她道别，惊羡毕竟方才，情意彼时，既已了表，何谈归属。

       只身折返，淋湿只是片刻，这一身雨气，掺杂了浓浓的月色，在下次遇见之前，我想还是会留得久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