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1日 阳光含量 85% 光照度 36%
今天去行政楼换了学生证。
在等待证件的过程中,和老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后来实在没什么好聊的了,我就安静地站在打印机旁等着需要签名的文件。光斑透过侧边的玻璃忽然流转至一张正在缓缓被吐出的薄纸上。近于黄昏时的光照类似于一次太阳的回光返照,浓烈但短暂。我的眼睛一时有些睁不开,隐约中看见流转的光斑好似一只透明的蝴蝶,落于那张纸上。
关于蝴蝶,我们能说的总是很多。梁祝化蝶宝钗扑蝶庄周梦蝶,在意识流的小说或者是电影里,蝴蝶也总是作为主要的意象存在。抛开这些或许可以算作人类集体经验的东西,蝴蝶于我个人而言也还剩下些其他的意义。
有人曾经跟我说,她为一只死去的蝴蝶过塑。过了很久,我终于得以亲眼见到它,那只过塑的蝴蝶。
在透明的塑料薄膜中,留存着它在地球上最后一秒的翕动与呼吸的形态。这是一只棕褐色的蝴蝶,斑点是比其他部位更深的褐色,很不起眼的颜色,但它是一只蝴蝶,是一只被无数次书写并被赋予无数意义的蝴蝶。它是属于哪一种呢?
我茫然地看着这只过塑蝴蝶,像是古典诗意与廉价工业的对撞,两个看似不会出现在同一时空的事物,现在以这样一种方式紧密联系在一起。
我也曾经久久地凝视过一只溺水的蝴蝶。在一个夏日的午后,为躲避阳光,我匆忙地跑到屋檐下,在余光中瞥到一只蝴蝶。它漂浮在一个盛满水的不锈钢盆里,随着水波轻轻地荡漾。它的翅膀若有似无地贴着水面,似乎下一秒就可以飞起来。蝴蝶与水的组合于我而言是新鲜而奇特的,于是,我蹲下身,凝视着它的斑纹。我惊异地发现,蝴蝶羽翼不规则性与对称性的同时存在。单看它翅膀的边缘,或是上面的斑点和花纹,你会觉得这是刚刚拿起画笔的稚童的随意涂抹,但当你将视线转向另一边,又会发现这些随意涂抹所构成的惊人的对称性。我忍不住想要去触碰一下。伸出去的右手的空中突然凝滞,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具蝴蝶的尸体。闭上眼,深呼一口气,用一些理智艰难地把自己的目光别开,离开了。
不知道,它有没有和夏日的落花去往同一个地方。
在更久远的记忆里,还有一个关于蝴蝶的奇遇。它发生在我幼儿园时期,因为过于久远,现在回想起,甚至会觉得那也许只是一个梦境或者幻觉。但我的脑海里,又始终清晰地看得到,在一个夏日的午后,一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四五岁的小女孩,站在一个废弃小屋的门口,看着满墙的大大小小的色彩斑斓的蝴蝶,微微扇动着翅膀。
事情同样发生在一个夏日的午后,我远离人群,来到一片废弃的荒地。现在回想起,这样的举动实在有些不可思议。我的顽劣程度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慢慢消退的,因此,很难理解,四五岁时的我为何不与身旁的同伴打闹,而是一个人跑去荒草地。没有任何预兆与铺垫,我推开门,就看见数十只大小不一,色彩艳丽的蝴蝶停栖在斑驳的白墙上。这是我迄今为止见过色彩最丰富的画面。在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只蓝白间色的大蝴蝶,似乎还闪烁着微光,它张开的翅膀可以完全覆住我的整张脸。
那时候,我大概会觉得,世界本就是如此奇妙,所以并没有过分惊讶于眼前这副景象。于是,细细比对起蝴蝶的颜色,才发现其实也有几只蝴蝶的颜色有些黯淡,并不全是鲜艳明亮的。我迅速给这些蝴蝶在心中分了个三六九等,又急忙呼来我的同伴。最后,蝴蝶飞走了。但这里的记忆已经变得十分模糊,我不记得蝴蝶是在何时飞走的,而我的同伴是否有和我一样见到这样一副美丽的画面。
高中的时候,有个要把此前所遇到的人都记录下来的强烈愿望,这个想法直到前两年才慢慢退却。因为我逐渐意识到,一旦我用具体的语言去描述那些过往的记忆,这些美好的回忆就会随着我的文字渐次崩塌。建构与解构总是同时发生,我的过去,总是要被现在一遍遍涂抹,然后离真实越来越远。但是,对于已经写下的东西,我已然无法改变,我也不知道,记忆的蝴蝶最终会飞到哪里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