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OreoOlymLee
毫无疑问，在无数人的心目中，《谍影重重》系列是影史最伟大的动作电影系列。2002年《谍影重重》(The Bourne Identity)上映，它的横空出世定义了新千年谍战片的走向，模仿《谍影重重》系列写实的叙事风格和凌厉的拍摄手法一时间成为热潮。在电影拍摄一开始，主创们就明白自己将要拍一个和007系列散发出的浪漫主义不同的特工电影，塑造的孤胆特工杰森·伯恩(Jason Bourne)也会和传统特工形象完全不同。有这种观念的支撑，再有原著小说对故事内核的加持，从开拍前就为《谍影重重》系列打下良好的基础。
《谍影重重》无论在票房还是口碑都取得了成功，但这还不足以让其成为具有足够影响力的动作电影。从2002年的《谍影重重》到2007年的《谍影重重3》(The Bourne Ultimatum,2007)，【伯恩三部曲】打破很多电影“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随部数递增而每况愈下的“传统”，反而是“倒食甘蔗，渐入佳境”，一部比一部质量高。尤其是《谍影重重3》，口碑和票房爆棚：烂番茄好评率93%，全球票房赚得4亿有余。环球影业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三部曲一起才使《谍影重重》成为谍战片的代表。
使《谍影重重2》、《谍影重重3》好过前作的最重要原因是这两部的导演：保罗·格林格拉斯(Paul Greengrass)。这个执导过《93航班》(United 93,2006)、《菲利普船长》(Captain Phillips,2013)，还凭《93航班》提名奥斯卡最佳导演的导演，有着极度写实的叙事风格和绝佳的节奏把控。他和摄影奥利弗·伍德(Oliver Wood)以及剪辑师克里斯托弗·劳瑟(Christopher Rouse)一起完成了对后两部的升华，为伯恩三部曲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在血统不正的《谍影重重4》(The Bourne Legacy,2012)口碑票房双扑街之后，呼吁原来主创们回归的呼声越来越大，而杰森·伯恩的扮演者马特·达蒙(Matt Damon)接受回归的唯一条件就是：也一定要请回格林格拉斯执导。正是这种坚持，让我们看到了如今这部《谍影重重5》(Jason Bourne,2016)。而且不但请回了导演，还请回了伯恩三部曲的摄影师奥利弗和凭《谍影重重3》拿下奥斯卡最佳剪辑的剪辑师克里斯托弗。结果是，《谍影重重5》从拍摄上，甩掉了《谍影重重4》因拍摄手法的不佳带来的不良口碑。
《谍影重重5》就像伯恩三部曲一样，节奏处理得相当到位：从尼基黑进中情局开始，到维加斯大战收场，一气呵成、毫不拖沓。雅典、伦敦和维加斯几场戏中，经典的“谍影重重”名片：手持摄影+快速剪辑，也被发挥的淋漓尽致。遗憾的是，在中国大陆特供3D的影响下，这张名片反而成为令观众不适的差口碑。《谍影重重》系列永远就该是2D，当3D被滥用，成为某些无良商家牟利的工具之时，伤害的却是电影自己。一味单纯的追求利益，却毁了艺术本身，不得不令人感叹。
看到熟悉的拍摄、制作手法当然不是令人进电影院的唯一理由，最能说服影迷的自然是《谍影重重》的金字招牌——马特·达蒙。马特·达蒙是一位出色的演员，就如同杰森·伯恩是一个出色的角色一样。马特·达蒙演绎了一个完美的杰森·伯恩，而杰森·伯恩这个角色又成就了如今的马特·达蒙。
《谍影重重4》之所以令人诟病，除了混乱的叙事、糟糕的剪辑和莫名其妙的剧情之外，最主要还是因为主角不再是杰森·伯恩。不可否认，提名过奥斯卡最佳男主的杰瑞米·雷纳(Jeremy Runner)演得确实不错，但他毕竟不是马特·达蒙。“没有马特·达蒙的《谍影重重》就好像没有哈利·波特的《哈利·波特》”。最终，《谍影重重4》和《速度与激情3》(Fast & Furious:Tokyo Drift)以及《终结者2018》(Terminator Salvation)一样成为各自系列中不愿被人提起的失败续集。
所以，《谍影重重5》中，马特·达蒙又回来了，杰森·伯恩又回来了。这个不苟言笑、身手不凡的孤单特工，再一次出现在大银幕上，出现在我们视野里。即使距首部过去了14年，小鲜肉变成了大叔，鬓角白发已显，额头皱纹已生，打架时也没之前三部曲时那么敏捷，但重要的是，他回来了。
但是相比伯恩三部曲，《谍影重重5》还是泄了一口气。《谍影重重5》最大的失误可能就是没有用心写剧本，导致伯恩的复出动机不足。在伯恩三部曲中，甚至是《谍影重重4》，讲述的都是孤单特工以一人之力反抗一个政府机构、甚至一个国家体制的故事。从故事的一开始，杰森·伯恩处于失忆状态，他反复的追忆：“我到底是谁？”他不知道自己是一名特工，所以对自己细密的逻辑、矫健的动作和不同于常人的个人技能感到惊奇。在第一部《谍影重重》中，更多是这种对未知的探索，让观众的心思与伯恩融为一体，支撑我们看到了最后。
而到了《谍影重重2》里，女友被本来要杀自己的杀手杀掉，同时再加上努力回忆出的一些过往，伯恩又踏上了征程。《谍影重重2》作为续集，对于处理“复出”，不是简单的因为“为女友报仇”，而是在回忆起自己为政府做过的一些脏事之后的一种自我救赎。他要找到自己第一次任务杀掉的夫妇的家属，并向她道歉。就是这次简单的道歉，差点让他命丧异国他乡，但他最终还是做到了。对女友玛丽的感情反而成为一种动力，玛丽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不，（对于杀不杀人）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最终伯恩虽然找到了害死女友的杀手基里尔，但是并没有开枪。这也影响了之后《谍影重重》伯恩的原则：那就是除非迫不得已，就不杀人。《谍影重重2》讲的是自我救赎。除了是对自己过往的自我救赎，也是对自己身份的救赎。既然逃不脱“杀人机器”的身份，那就尽量少杀。
《谍影重重2》立意上比第一部《谍影重重》高出了一截，使它成为了少见的优秀续集，但3年后的《谍影重重3》却又比前作优秀。《谍影重重3》中，伯恩没有了女友的陪伴，继续艰难寻找着自己的身份。直到最后，他终于想起了失忆前的一切。最终跳进了纽约哈德孙河，为《谍影重重》伯恩三部曲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因为既然已经记起了所有的过往，那种对于未知的迷茫也随之消失，《谍影重重3》是一个最好的结局，结尾充满了不确定性：伯恩没有死，他获得了自由，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很多人吵着要看续集，想看到之后还会发生什么。忽略和杰森·伯恩无关的第四部，《谍影重重5》就这么诞生了，但复出的原因实在令人大失所望。影片的一开始，旧女主尼基在冰岛黑进了CIA，找到了和伯恩父亲有关的资料，随即在雅典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将资料给了伯恩。随后的剧情发展中我们了解到：伯恩的父亲是计划的一员，但CIA却准备招募伯恩。为了不想让儿子变成杀人机器，伯恩父亲准备公开相关资料，结果被CIA暗杀，暗杀的执行者就是杀了尼基的埃塞特。所以，《谍影重重5》摇身一变，单纯的成了为父报仇的故事。
除动机和剧情走向过于俗套之外，对杰森·伯恩本人的塑造也和伯恩三部曲时大不相同了。虽然在《谍影重重5》中，我们又看到伯恩抢燃烧瓶、拔老虎机杠杆、拆木椅结构来当作武器的随手拈来，又看到他缜密的逻辑、清晰的洞察能力、矫健的身手，但此杰森·伯恩已非彼杰森·伯恩了。
伯恩三部曲中，杰森·伯恩大多数情况下是一个人孤身行动，而他自己本身处在社会边缘，是一个完整的末路孤单特工形象，因为没有退路，只能前进。但是在《谍影重重5》中，他得到了CIA内新女主的帮助，过境时帮他消除身份、困难时给他提供情报、在CIA的小组即将来抓他时也及时提供消息。可能这样更符合片名“谍影重重”，却不再是伯恩三部曲，那个只有孤单英雄的《谍影重重》了。
《谍影重重5》一开始，就有一段前三部的混剪，象征着伯恩记忆的恢复。之后在雅典有一句独白：“我想起来了，我想起了所有的事情”。这和伯恩三部曲也是大相径庭的。他知道了自己的所有过往，他明白了幕后的事情，他知道了杀父仇人是谁。他不再是那个在社会边缘勉强求生的末路特工，而降格成了《碟中谍》、007，娱乐性更强的为家人复仇、拯救世界类型。并没有说《碟中谍》和007系列有什么不好，极富娱乐性和可看性，但却不是伯恩三部曲的那种孤傲、绝地求生、为自己而战。没有以上特点，《谍影重重5》披着“谍影重重”外衣，却失去了伯恩三部曲的灵魂。这不得不让人感到遗憾。
当然，虽然《谍影重重5》不能给伯恩的复出提供令人信服的动机，还改变了杰森·伯恩这个完美的特工形象，但在观影时还是可以体会到剧组对于电影有其他方面的追求，并有着自己的野心。应景的大时代背景是《谍影重重5》新的特色，影片两次提到“斯诺登”，在电影的宣传物料里也多次说明背景是当下的“后斯诺登时代”。之前作品中落后的技术被抛弃，转而有了更先进的科技。伯恩九年后复出，却发现时代已大有变化，他只能靠自己本身的技能侦查、获取情报、判断形势，但如今CIA已用上了十年前用不到的技术，这让“落后”的伯恩有时处于被动，颇感不适。
影片的支线还描绘了政府和互联网巨头的交锋，当互联网巨头表示不会和CIA继续合作，因为“不会出卖自己的客户”时，汤米·李·琼斯饰演的高层告诉他，“那你就是出卖自己的国家！”后来又为他施加重重困难，逼他就范。这位硅谷的精英在影片开始后不久发布会上说道，“如果你选择了我们的产品，自己将永远不会被监视”然而实际情况却是，自己产品才是被政府监控到的最严密的地方。在信息和网络时代，没有人有隐私；有网络的地方，就没有地方是死角。可惜影片对这种“流行”观点的探讨浮于表面，未能深挖，只是浅尝辄止的一次尝试而已。
尽管如此，《谍影重重5》至少是部合格的商业大片。雅典暴动和维加斯飙车两段，即使在心目中地位不及《谍影重重3》伦敦的车站刺杀和丹吉尔追逐战，但也做到了足够的娱乐。其中维加斯的那段追车戏极具视觉冲击力，冲锋车冲撞进车群之中的时候，几乎成了《速度与激情》，残骸遍地、碎片横飞，这也是格林格拉斯对商业和资本横行的电影市场的一次低头。
相比两位反派的脸谱化，由“坎妹”艾丽西亚·维坎德(Alicia Vikander)饰演的CIA探员海瑟·李(Heather Lee)是本片的最大亮点。坎妹如今是好莱坞最炙手可热的女星，按照马特·达蒙的话来说，“在好莱坞，谁都想和她搭戏”。她的角色和以前的女主角都不太一样，睿智、多谋，和一心想除掉伯恩的上司不一样，她欲将伯恩劝归CIA，再和他一起把上司赶下台。相比伯恩被剧本的削弱，海瑟·李反而更加出彩。伯恩三部曲中，两位女主角的作用各不相同，女友玛利是改变伯恩行为准则的导师；尼基是帮助伯恩连接CIA的渠道。海瑟立体的角色形象无疑位列其上。
总的来说，如果你无比喜爱伯恩三部曲，并期待着《谍影重重5》能够至少达到前作高度，那么无疑会失望收场，因为《谍影重重3》即是最完美的系列结局。但如果你想在现实生活中重压解脱出来，《谍影重重5》一定是你想要——当然得看2D。因为《谍影重重5》已经没有深度可言，完全成为一部富娱乐性的商业片。
在如今为资本支配的好莱坞，很多经典的电影系列都逃不过商业化的趋势。这种势头短时间内不会改变，甚至如果你足够留意，2016的一堆大片都是被过度商业化的续集。过多的杞人忧天没有什么用，如何对待，只看你心中悬着怎样的一把尺。
尽管观后多少有点无奈和遗憾，但《谍影重重5》真的娱乐到我了。比起同时段院线里那些毫无诚意的圈钱电影，《谍影重重5》实是近期院线不二之选。
16/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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