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离开我们整整二十年了。每每想到父亲，这几个画面总是浮现在我脑海。

        （一）为我女儿摘荷花

我们家兄弟姐妹多，所以我的侄儿侄女也多。每逢节假日，我都要带着女儿回娘家和他们团聚。那时父亲已有病在身，但仍在田野里劳作。

有一次我带着孩子们去父亲劳动的地方去玩。看着父亲羸弱的身子在吃力地干活，由于病痛的折磨，明显的力不从心。心里难过的我要给父亲帮忙，他不让！在他心里认为我是干不好这样的活的，因为从小就没让我干过。孙辈们还小，不知爷爷（外公）有重病在身，医生已经说不必治了。女儿不知道妈妈心里隐隐的痛。他们兴高采烈，自然界的一切都能给他们带来快乐。

忽然，我的女儿看到不远处的水田里有一朵荷花。她跳着喊着要荷花。水田里的水较深，荷花又在离岸较远的田中间。那天天气不太好，好像有点凉，我是没打算下去给她摘。可我的父亲不声不响地放下手中的活，脱掉鞋子卷起裤子，毫不犹豫地下水去了。看着他步履阑珊地朝田中走去，我惊讶于父亲对孙辈们有如此好的耐心。我印象中的父亲是严厉的，烦躁的。是不喜欢小孩子的。但这次父亲的举动，父亲去摘花的背影，却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如果天上的星星能摘下来，估计爷爷奶奶也会奋不顾身的去摘。

        （二）陪父亲去北京旅游

父亲被诊断为肝硬化晚期后，我们兄弟姐妹商量带他去北京玩一趟。当时我的小弟弟刚开始在北京参加工作，父亲也没去过北京，很想去北京看看。我的小弟弟指定我和我的老公带父母去。一来我们有时间，二来我们还认得几个字。他刚参加工作没时间陪他们二老玩。我的父亲当时就想把我唯一的侄儿子带去。我小弟说人多了要座两个出租车不方便。再说当时侄儿还小，只有八九岁。我的女儿也不到十岁。我们只能带一个小孩。父亲在北京玩的时候多次说：“把旭宝带来就好了。”旭宝现在北京上海到处跑，父亲如诺有知，就不会如当初那般遗憾了。

那时去北京还没有高铁，我们乘了一列临时加班的慢车。从武汉到北京开了一天一夜。当时是暑假，天气热，车上又没空调。老父亲在车上坐立不安，脚和腿都肿了。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他就站起来慢慢地向别的车厢走去，他怕我们看到他的痛苦。我们其实早有察觉。我在车上胡思乱想，怕父亲在车上出事，如果父亲坚持不了我们就在下个车站下车吧，父亲会同意吗？我又想去玩什么？一到北京就去给父亲治病吧！北京的医疗条件好，也许能治好父亲的病……我们一家除了女儿欢天喜地外，我们一路煎熬来到了北京。

谢天谢地，火车终于到了北京西客站。一下火车，小弟就接到了我们。我把父亲安全地带到了小弟的身边，我身上的负担好像轻松了许多。

来到北京，父亲看到小弟租住在一家四合院的一个小偏房里。想到小弟为我们安排的那么好的酒店，看他生活在如此简陋的小房里，不由得心疼起小弟来。在后来的游玩中处处节省，不让我们找导游，不让我们找旅游公司。

参观故宫博物院的时候，父亲走了一半就没力气走了。他就在原地休息等我们游完了再回去找他。在北海公园游玩时，我们带着女儿划船，他们就在岸上坐。后来爬白塔，父亲也想爬，但爬了一点儿就爬不动了。这哪里是在陪父亲旅游啊，分明是父亲在陪我们游！

      （三）生离死别

从北京回来后，父亲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期间还住了两次院，怕耽误我的工作，一次也没要我去照顾。直到父亲临走的那个晚上，我的哥哥才给我打电话说：“小爷不行了。你快回来！”我赶回家时，看到父亲在床上喘着粗气，正叫着我的名字。我说：“小爷，我回来了。这次我请假了，在家多陪您几天。”他说：“好”。然后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像落心了。就再也没和我说话。幼稚的我当时还真没想到父亲那晚就会离开我们。我这次是决定留下来陪父亲一段时间的。没想到这次是真的生离死别。

那天晚上，他呼吸非常困难。从床上一会儿坐起来，一会儿躺下去，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想下床。我的哥哥就在床边扶上扶下。我的幺爷就在旁边端茶送水。递给他的热水，他一口就灌下去了，好像不怕烫。我就在旁边呆看着。我当时就恨我为什么不学医，如果我是医生，或许能减轻他的痛苦。父亲折腾了半夜，口里好像一直在和我哥哥说话，由于心里难过，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忽然没了声音，只听我的幺爷（我父亲的妹妹）喊：“你们快来，你小爷不行了。”我快步跑到父亲的床头，只见父亲嘴里在吐血。我大声喊：“小爷，小爷。我一直在听您说话了，我没睡！”。任凭我们怎么喊，也没能把我的父亲叫醒。倒把我们的左邻右舍哭醒了。大家纷纷起来和我的父亲道别。

    （四）深深的思念

父亲走了，我常常自责。怪自己不懂事，没有好好尽孝。后来听我的干姐姐（父亲的干女儿）讲，父亲生病后，她还把我的父亲接到她家里去玩了几天，父亲的老家也在哪个地方。有很多熟人。大家都来陪他玩，打牌啊！父亲坐累了，她就替父亲打，这次回老家算是辞路吧！我知道后非常感激她。惭愧啊！父亲一直怕影响我的工作，从来不打扰我。我买了新房后把父亲接去玩过一回。后来就再没去过，说楼高了，难得爬！

忘不了小时候父亲带我们去看戏，带我们逛街。给我们买花衣服。忘不了我在外面读书时，父亲隔三差五地给我送东西去。每次都是含泪目送他离开；更忘不了多次陪我去考试的情景。每次考试成绩出来，他偷偷地去看。就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就考不好呢？”

外面淫雨霏霏，我也越回忆，越思念化作泪水飞。“子欲养而亲不待。”

                  写于 2020年的父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