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在儿时的记忆里,每逢仲秋,村庄打谷场上是一个极具热闹的地方,家家户户吱吱呀呀的牛石磙声、啪啪的连枷声响彻天明,农忙人敬畏着老天爷的眉眼,生怕错过了打稻堆谷的好天色,等着急匆匆压完了稻粒子,剩下一个个由稻草把堆积成的草垛便成了当季乡村的主流风景。宛如黄金铺就的稻草垛,是老天爷送给农忙人的帐篷,点缀着青山绿水的乡野,无论在田埂上、稻场旁、瘦山前甚至是亡人的棺柩四周,稻草以其卑微的亦或是高贵的方式凝聚着生命的张力和活力。
在皖西南的清晨,拥有着不可比拟的清馨和曼妙,天未作晴,湿漉漉的两棵桂花树上早已布满了蛛网,蜗牛无视泥泞的路面缓慢爬行,安静的老牛正窝在草垛旁边,哞哞的咀嚼着稻草,像城中的女人一样享受难得的清闲,门槛里干瘦的老农仰坐着,安然朝着远方望去,不时的抽吸着老山烟,若无所思若有所思的在想些什么…这些莫可名状的景状若能用镜头记录下来,它的美态定能够让村里人惊奇的开口一笑。
祖父是个地地道道的农人,我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见证着他扬起手中的羊叉堆积出一个又一个厚实的稻草垛,他骨瘦的大手、弯曲的背腰,至今还不时的浮现在我的眼前并朝着我的梦里走去。七年前的寒冬,祖父安然作古,那时,稻粒已归谷仓,稻草早然成垛。霸王草沐着晨霜,不曾随风飘扬。这个忙碌一辈子的农人,完成了使命。他安睡在昔日农忙不远处的阳坡山头上,棺柩上裹着上年留下的稻草。
如今的乡村,昔日成片的稻草垛已不多见,当年荷锄归的老农已不多见,羊叉、双镰刀、磨刀石、牛石磙甚至老牛已不多见…这些曾经的山居岁月、习以为常早已连同逝去的芳华流年不再。我忽起一个愿望,真想,真想余生中再堆一次稻草垛。
稻乡作者 董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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