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老魏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肺癌晚期。刘老师一下子感觉天都塌了，六神无主、哆哆嗦嗦地给在国外的儿子打电话，“要不你回趟国，带你爸去大城市找专家再瞅瞅？”儿子沉默了几秒，说自己很忙，电话都是趁着上厕所的功夫才才接的，请假更不容易。他让刘老师自己带老魏去北京复诊，忙不过来就请护工，别省钱。
刘老师躲在厕所里哭了一场，怕老魏听到，捂着嘴不敢哭出声。回到屋，老魏问她，儿子咋说？她将儿子的安排说了，老魏长叹一声，没再出声。刘老师心里明白，他也在后悔把儿子培养得太“出色”了。
挂了电话，刘老师才想起自己不懂怎么买高铁票，电话再拨过去已经无人接听了。赶紧跑到邻居家找人帮忙订了高铁票，回家收拾东西。
儿子从小就是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读书从来不用大人操心，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她们两口子都是教师，在孩子的教育上也舍得砸钱。从小到大，两口子风雨无阻地接送儿子上各种培优班、奥数班，学习以外的事从不让儿子沾手，让他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学习上。
儿子也争气，高考时以优异成绩考上国内顶尖大学，毕业后又出国留学就业，薪资丰厚得令人咋舌。那几年是他们两口子最荣耀的时光，跟人聊天时无论什么话题都能拐到自己儿子身上去。听着别人的羡慕和吹捧，他们始终觉得勒紧裤腰带培养孩子受的那些罪太值了。
儿子毕业后扎根法国，老两口将市区的房子卖了，将卖房钱和所有的积蓄都资助儿子在国外买房。她们自己则回到村里的老房子住，乡邻们打趣她们将来是要去法国养老的。
后来儿子结婚了，直到孙子出生，老两口才去了趟法国。住了不到半个月，老魏就先回国了，说住那儿浑身不舒坦。刘老师则留下来帮忙照看孩子，孙子两岁时，儿媳把他送进育儿机构，客气地将刘老师也“请”回了国。
从那之后，旁人再问起她俩什么时候去法国养老，她们只是笑笑不说话。但是心里都明白，儿子和儿媳不欢迎她们去打扰。
她们不再傻傻地用自己的退休金补贴儿子，都用来安排自己的生活。每年出去旅游，跟着乡亲们下棋跳舞锻炼身体。一晃眼十几年过去，儿子只回来过三次，每次都行色匆匆，紧紧张张在家住上两天就走，儿媳和孙子一次都没回来过。
老魏的复查结果出来，确诊是肺癌晚期。刘老师又躲着老魏哭了一场，哭过后给儿子打电话，儿子请假回来一趟，待了两天又急匆匆走了，说工作实在忙。临走时他留下话，说让医生用最好的药，别心疼钱。刘老师拼命咬着下唇才忍住堵在喉咙口的怨怼，就知道钱钱钱，钱能买回他老子的命吗？
老魏经过几次放化疗后，身体状况一天天变差。医生叹息说治疗已经没有意义了，他有什么愿望就满足他吧。刘老师把老魏带回老家医院，把老魏的情况跟儿子说了，儿子总算乘飞机赶了回来。看到儿子，老魏浑浊的眼中滑下泪来，激动得嘴皮子哆嗦不停。
可儿子才待了两天就又焦躁不安，电话一个接一个没停过。第三天一早，儿子支支吾吾提出他要回去了。刘老师实在忍不住了：“你这两天就盼着你爸早点走吧？不然都对不起你特地回来一趟。是挣钱重要还是你爸重要？少挣几天钱你就活不下去了？”儿子无奈地说：“妈，我也不容易”。刘老师哭了，她从没有一刻这么后悔过，后悔把儿子托举得那么高那么远，让他再也不能成为父母的依靠。
老魏弥留之际拉着刘老师的手，拼着一口气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以后你怎么办？”刘老师哭得肝肠寸断，年轻时把全部心血倾注在儿子身上，儿子有出息了，飞远了，临老了才发现能陪她走最久的人只有老伴。
几天后老魏走的，最后一刻回光返照时他还盯着门口看，目光里满是期盼。刘老师知道他在还盼着儿子出现，但注定他要失望了。办丧事时儿子赶回来了，儿媳和孙子依然没有出现。
安葬完老魏，儿子挨个儿向乡里乡亲感谢他们照应自己的父母，却只字不提如何安顿母亲。刘老师住进了养老院，并在村委会的见证下立下遗嘱并公证，她去世后两套房一套留给外甥，另一套捐赠给希望工程。
她的心曾经也是火热的，可日复一日被儿子冷淡对待，慢慢也就凉了。从前以为儿子去了国外，学了外国人那些冷漠的臭毛病。如今才发现，儿子就是自私。他跟父母讲人权讲自由，也信奉不给父母养老那一套。可需要父母出钱出力时，他却又希望遵循国内传统，希望父母能掏心掏肺对待他。说到底他不是去国外被洗脑了，而是他的根子早就养坏了。
刘老师后悔当初只顾着抓孩子的学习，却没有培养他的好品格，才落得晚景凄凉。她想通过自己的经历提醒大家，把孩子培养成“才”重要，但最重要的是要把他培养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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