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者: 李晋263 | 来源:发表于2020-03-26 10:03 被阅读0次

第二章

  铁道兵将通往北川林业局的公路修通后,北川局的建设正式开始了。为了应对接下来的物资顺利进入,连海平首先在最近的白桦岭火车站设立了物资中转站,通过火车,将大批的物资先运输到那里,然后再用汽车,一点点的,运输到局址。至于中转站的人选问题,他直接将林岭的父亲和姐姐,安排进了中转站;这里,他倒是没有什么私心,一是眼下的人员缺乏,身强体壮的,都要被安排到局址处,参加建设;二来他对林岭的父亲林山东,很有好感,心思缜密,性格温和,正好用来看管中转站的物资。

  在接连又来到了两批人员后,如今的北川林业局已经有了六十多人,特别是分来了五名使用油锯的师傅,解决了大家使用手锯截烧柴的困难,让这片沉寂了万年的原始森林中,想起了机械的轰鸣声。

  虽然地区筹备组,向局里调拨来了两批职工,解决了部分燃眉之急,但对接下来将要开展的工作来说,仍旧是杯水车薪,特别是应对马上就要来到的冬季,很多的工作,都必须要铺展开,但人员的缺乏,始终是个大问题。

  进入九月后,大兴安岭的山林中,一天天的,冷意开始加重。树上的叶子,一天一个样,待到了九月二十多号的时候,白桦、落叶松,以及林间的各种灌木,都褪尽了妖娆,虬枝布满山岗。只有樟子松,一年青绿不变,点缀着略显荒凉的山林。

  在连海平接连跑到铁道兵团部里,向地区的筹备组催了两回后,在九月二十八日这天,终于有了让他们感到兴奋的消息了;一队从江浙地区的下乡知青,将要分配到北川林业局。

  这个消息是夜半时分,一名铁道兵通讯员闯进了连海平和赵双喜所住的帐篷,气喘吁吁的告诉了他们,而下乡知青们来到的时间,就是今天上午唯一的那趟火车。

  这个消息来得很突然,有些猝不及防;前些日子,连海平和地区筹备组通电话时,筹备组组长范魁还在告诉他,地区革委会正在和内蒙古的各个林业局商量,从他们那里抽调一些林业工人来,而这批人员到位,最快也要十二月份。以至于北川林业局这里,眼下还没有为一下子接收五十多人的工作,做好准备。别的不说,单是所住的帐篷,就明显的不足。

  接到消息的连海平,一边穿衣服,一边埋怨筹备组,这筹备组怎么做的工作,人员已经快到家门口了,才来告诉,怎不让人措手不及!连海平并不知道,其实这批知青来到北川林业局,只是一个意外;这批江浙地区来的知青们,原本是要到红旗岭林业局的,恰巧筹备组的范魁到革委会开会,知道了这个消息,立即将北川林业局的困难汇报了上去,一番沟通后,革委会决定将这批知青划拨到北川去。

  送走了铁道兵通讯员后,两人在昏暗的马灯下临时开了个党委会议。

  “帐篷的事,必须要办,天一亮我就带人搭建帐篷,一上午的时间,怎么也能完工,至于去白桦川迎接知青的重担,就得老赵你去了。”

  赵双喜吸了口自己卷的旱烟,吐出口浓重的烟雾,有所思悟的望着他,“这个去接知青的问题,倒不大,把人接回来就行呗!问题在接回来后,咱们局里这几天一直在吃土豆炖黄豆,也没有别的吃的,咱们不能让人家知青们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头一顿饭,就吃这个吧!”

  “那……你的意思是……?”连海平不解,这里的条件眼前摆着呢!就是这样。

  “去接知青们,去个稳妥点的人就行,只要看住那‘猴崽子’不喝酒就行,我进山里打些个野物回来,也算是咱们局里对城里来的知青们一个心意。”

  连海平沉吟片刻后,点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至于派谁去接知青们,而又能看住侯德海的酒瘾,两人的意见倒是一致,除了他赵双喜,就只有林岭了。

  当太阳刚从东山角处露出个头的时候,林岭和侯德海,驾驶着汽车,驶出了局址,向白桦岭方向奔驰而去。

  新修完的公路,坑坑洼洼,飞驰的汽车不时的颠簸起来,发出巨大的声响,卷起的落叶随风飘舞着。侯德海的心里有些不痛快,早晨的一杯酒刚倒好,还没喝上一口的时候,就被林岭夺了过去,眼下这局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侯德海,越喝酒车就开的越好!但有怨气归有怨气,他却无法对林岭发出来。要说这局里,他就有些怵赵双喜,还情有可原,赵双喜的那双牛眼珠子一瞪起来,凶神恶煞般的,不由得他不打怵!但自己明明还长他林岭一岁,怎么也对这小子不敢随便发火?

  林岭今年才二十四,个子中等,但从面容上看,即使说他已经三十五岁了,也不会有人怀疑,长得很是老成;这是由于常年跟着鄂伦春的猎人们进山狩猎,风吹雪打形成的。

  对于侯德海心中的疑惑,在他前两天喝多了些时,嘟嘟囔囔的,对着林岭说了一些话,也算是个理由。

  “你小子呀!我看……看你眼里,咋就有一股凶光哩!是不是……是不是你,这辈子杀的动物,太……太多了,染上了凶煞?别看我比你大,但你……你是我大哥!”

  以后,侯德海真的管林岭叫上了“大哥”,弄得别的人,对此莫名其妙。但这声“哥”却不是白叫的,侯德海有他自己的小算盘,每当自己馋酒喝时,而食堂却没有下酒菜时,他便会缠着林岭,而往往他还没有将水烧热,林岭已经拎着两条鱼或野鸡回来了。

  两人在翻过白嘎峰后,来到铁道兵三团的驻地时,见三团为他们准备的汽车早就在等他们了。驾车的是一个叫韩建国的年轻战士,因为曾帮助他们运送两次物资,大家倒也相识了,寒暄几句后,继续向白桦岭驶去。

  林岭和施彤的相识,就在白桦岭车站。

  九月末的大兴安岭,气温多变。在他们来到白桦岭车站,等候了一个多时辰后,一阵乌云翻滚着,从西山后涌过来,一阵寒意笼罩住了这片山林。随即雪片飞舞,纷纷扬扬,天地间笼罩在了一片白茫茫中。

  混沌的天地中,一声高亢的汽笛声,穿雪破云而来,火车进站了。

  相比较别的下乡知青,施彤的行囊有些多,当她肩扛手拖的,跳下火车,猛然间进入到一个白雪茫茫的世界,一时懵懂,不知身在何处了。从上海来时,只是听人说,大兴安岭是一个气候比较冷的地方,可这“冷’的概念,一见面就把她镇住了,是耶非耶的,才九月,就已雪舞风扬,灌在脖子里的雪,凉意瘆人。

  站台上人声鼎沸,下车的知青们从风雪中,听到远处传来的叫喊声:“分配到北川林业局的知青们,都到这边来!”

  一群人夹带着大包小包,纷纷的,向着林岭的呼喊处拥过去。

  施彤的手掌,被行李的带子勒得胀疼,每走一步,前边挂着的包裹便撞击膝盖以下,里面发出“哗啦”的声响,风雪弥漫中,她模糊看见前方不远处,急匆匆向前走着的是同乡嵇红梅,有心想要喊她帮下自己,可见她背负的包裹并不比自己少,只好作罢。在她正踉跄着,随着人流向前走时,身旁急匆匆走过的一个男青年,身上背负的行囊,撞在她的行李上,湿滑的地面让她把持不住,滑倒在雪地上,身上一个鼓涨的背包,再也承受不住这一击,散裂开来,水缸子、衬衣、一袋奶糖……,扑落一地;叫不出名的几个物件,滚落到站台下的车轮间。

  绵密的雪花,将天地连成一片混沌的世界。

  施彤惊慌失措的收拾着地下的物品,可刚捡起两个,放到怀里的又掉了下去;急促忙碌的她,因了置身陌生环境而又无助的感触,眼泪伴着融化的雪水,滚落下来。

  一双手在她眼前出现,一件件的,将掉落的物品捡拾起,放到勉强还可以用的背包中;而后,跳到站台下,将下面的物品一一捡出。

  人在无助的时候,即使别人再细微的帮助,都会让人心怀巨大的感激。施彤望着这个人,脸色黢黑中,有着一股难言的镇定,和飘舞的飞雪、急匆匆的人群,形成了一个很鲜明的比照。

  “谢谢叔叔!”施彤感激的说。

  林岭倒是怔了一下,眼见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向自己叫“叔叔”,这是很别扭的感觉,无形中,好似占了人家便宜。

  “你也是分到北川林业局的知青吧!”林岭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将她的行囊背过来,又将那个散落的背包抱在胸前,领着她向站台外走。

  常年在大兴安岭生活过的人,都知道一句话;九月的天,小孩的脸。气候变化无常,方才还在雪花飞舞的天地,在一阵冷风中,云层转到了南山后,除了偶尔飘落的几片雪花,稀稀疏疏的,天地间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林岭见雪停了,心内松了一口气,向回走的路上,若是白嘎峰上也下起了雪,本来就山陡道险,在弄得山道湿滑,那可真是一件让人揪心的事情。前些日子,铁道兵的一辆运输水泥的车辆,通过白嘎峰时,就因刹车失灵,滚落到山谷里。这一趟来接下乡知青们,若是平安的到达了北川林业局局址,就是一件很轻松的差事,而若是出了些意外,……。林岭不敢再想下去。他知道自己这一趟的担子有多重。

  刚下完雪后的白桦岭车站,寒意浓重,看着身上都很单薄衣服知青们,林岭只有让车先开到中转站去,在那里,有储备的帐篷,若是不用帐篷将车厢围盖,挡住湿冷的风,到了局址后,这两车的人,最少也得有一大半的知青们冻感冒了。

  回来的这一路上,林岭的心始终在悬着,每当侯德海将车速快了些时,他便不动声色的照着侯德海的腿上,踢上一脚。好在侯德海心里始终惦念着他答应的两只烤兔子,将车开得很稳当。跟在他们车后的韩建国,两、三次想要超过他们的车,都被林岭指示着侯德海,将车拦住,不让他超过去。

  由于两辆车的车厢,被帐篷布遮掩得严严实实,使知青们看不到外面的景象,这是一件好事;在汽车通过白嘎峰时,车子很慢,一个名叫张含秋的男知青,撩起帐篷布的一角,向外探了下头后,便连忙缩了回来,心脏跳动不已;他伸头看到的,竟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当汽车终于在下午三点半时,驶进北川林业局的驻地时,林岭终于舒出了一口气,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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