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肉＂记

种“肉”记

      ——锦瑟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最爱“肉”。别误会，我可不是爱肚腩上肥嘟嘟的“五花肉”，而是那小巧玲珑、别有风姿的“多肉”。

        我家不大的阳台上，上百盆多肉调皮地挤挨在一起，在缤纷的肉肉拼盘中，邻居经常能看到一个“忙碌”的身影，或许还会发出这样的感叹：真能干啊！

        其实，我只是在忙着赏玩她们，并无任何身心为之刑役的困扰。为她们做的一切，我都心甘情愿。曾经，我乐颠颠地跑到离家十几里地外的虎山水库甘心当沙土搬运工；曾经，我把脸放进兜里，弯腰去捡早餐店门前的废煤球，到垃圾桶前拾废花盆；曾经，为她们不受风雨的侵扰，百十盆多肉我雨天搬进、晴天搬出；曾经，为她们舒服度夏，我战战兢兢爬上四楼的阳台，如女护工般为她们固定好一张张遮阳网；曾经，无数的早晨和黄昏，我在阳台流连，为她们写下无数诗篇……

            “多肉”缘起    患难之交

        这些肉肉和我的缘分要从2016年春我手术后在家静养时说起。那时的我身体虚弱，既不能上班，也不能出门活动，这对于爱自由的我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

      一日闲翻手机，无意间在朋友的日常分享中，看到了那一抹肉嘟嘟的身影，那独有的颜色烙印在我的心间，自此念念不忘。无奈不能出门，那就先网购十来株小苗培育吧。养病的日子里我与这些肉肉相伴，晨曦里看太阳给肉肉披上彩衣，霞光里赏肉肉饱满丰盈。身体在一点点恢复，多肉们也在一天天茁壮成长。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我们成了最佳“肉友”。肉肉们的陪伴让我的精神日渐好转，身体的疼痛也渐渐减轻。不久我就回到了教学岗位，用百分之百的热情开启了工作模式。对于我来说，肉肉和我就是“患难之交”。

    流连多肉深处  沉醉不知归路

      这几年，经过我不懈地买买买，我的肉肉从肉肉小分队，变成了肉肉大军。我常流连于肉肉深处，沉醉不知归路。因此，小女儿常常怀疑地问我：“妈妈，你是不是喜欢她们多过喜欢我?”

        我总是笑：“小傻瓜，你怎么拿自己和她们比呢?妈妈肯定是最爱你啊！”

        “我才不信呢，你一看她们的时候总是一往情深，满眼笑意，看我怎么没有这么温柔?”

      她头一扭，嘴一撇，表示抗议。

      就是这样可笑的吃醋和争宠事件，经常发生在她和肉肉们之间，让我哭笑不得。

      是啊，我究竟“爱”她们什么呢？

      或许是她们随便掉下一片叶子就能重新发芽生根吧。如你不小心把她一片叶子碰掉，那么恭喜你，她们不久就会从叶片脱离植物的位置，悄悄生根发芽，在不经意间又长出一颗新肉肉，让你惊喜不已。

      或许是她们半个多月不用浇水，依然翠绿盎然吧。这些小可爱们极其耐旱，她们肥肥的叶片和有“沙漠之舟”美誉的骆驼的驼峰一样具有储水功能，只要一次让她们喝个饱，那请放心，半个月内她们绝对不会叫渴叫饿，依旧劲头十足地生长。

      或许是她们个头不大，但花开醉人吧。多肉植物很不起眼，他们虽其貌不扬，比不了桃花的热闹，比不了石榴的招摇，更比不了兰花的高傲。但不要小看她们的爆发力，不大的植株上，如果结了花苞，那您就请好吧！要么是鲜红的小喇叭在滴滴哒，要么是黄色的风铃叮铃铃，要么就是一张张个性十足的鬼脸在逗你笑哈哈……总之，各种独有的几何图案、各种你没见过的夸张造型都能在多肉的身上找到。让你惊讶、惊喜，甚至是惊艳。

      又或是她们那让人艳羡的“”断肢再造”功能吧。她是一位勇士，面对“砍头”般的酷刑，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砍掉头的伤只用两三天时间就能愈合，并且从伤口位置重新冒出一簇簇新芽。而上半截的断头在晾干伤口后，只用随意把她插入潮湿的土中，等待一周左右就能重新长出须根，变成一棵独立的多肉。你说奇不奇?

      世界以痛吻我    我要报之以歌

      2020年初，我的身体又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因怀女儿期间，家中九旬老人住院需照顾，不得已我这个孕妇当起了护工，致使胎儿在快七个月时就已入盆，遵照医嘱，要小心翼翼保胎，在这样的艰难中，一直挺到孩子足月生产。但也是这样的坚持，让我的盆骨受到了永久性的伤害，常年腰椎和骶髂关疼痛难忍。将近十年的疼痛折磨，让我的精神和肉体都濒临崩溃的边缘：骨头错位，关节疼痛难忍，两条腿一长一短，双腿出现麻木和严重的无力感，不能正常行走；坐下的时候，盆骨好像两个钉子深深钉进肉里一样痛；躺下的时候，平躺痛得无法起身，侧身更疼，整夜几乎无法入睡；骨头错位的同时压迫身体器官，造成膀胱不停痉挛，颤抖，一夜要上厕所十几次；快过年的时候，饭也吃不下，嘴里只有：咸、苦、酸这三种味道……

      本计划过完年再去郑州治疗的我，也因为疫情不得不在家隔离。但孩子们已经开学了，怕那群可爱的娃娃们落下课，我想出了一个“妙招”：不上网络课的时候，我就趴在床上备课。等到讲视频课的时候，再支撑着坐起来，给孩子们上课。疫情期间我每天和他们一起学习，给他们批改作业，日子漫长而充实。

      疫情给全国人民的工作和生活都笼罩上了一层阴云。校领导怕学校的孩子们在疫情期间出现心理问题，把给全校的学生上心理疏导课的任务交给了我。虽然身体疼痛，精神状态不佳，但我还是接下了这一光荣的任务。这节心理疏导课看似是给孩子们进行心理疗愈，其实也安抚了我那颗焦燥的心。在身体痛得厉害的时候，我常去那片“”秘密花园”散心，看着那些小可爱不惧风雨，顽强生长，心里便有了安慰。命运不曾亏待任何一个努力的人，我的这节心理疏导课的课例获得了南阳市二等奖，还登上教育中心的期刊，这颗糖让我的身心都是甜甜的。

      终于，在全国医护人员夜以继日的工作中，2020年4月疫情得以控制，我才走出家门看病。在郑州治疗期间，无心插柳地参加了由教育部组织的2020年农村优秀青年教师奖励和培养计划，经过层层选拔，没有想到竟然入选了。真应了那句话：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20多天后一回到家，我就冲向阳台，哦，这些肉肉好像提前知道了好消息一般，竟都齐刷刷地疯长起来。真不愧是我的“好肉友”。

          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经过无数医生的诊断和治疗，我的身体终于有了片刻的休憩。可以让我有时间静静梳理那漫长的寻医问药之路。

        自病情加重以来，我从未认真和亲人朋友讨论过治病的过程。这个医生口中很好治的病，已经让我这个从不低头的女汉子，连笑的能力都几乎要失去了。吃药（这些年吃的中药都可以用车拉）、输液、正骨、针灸、电疗、艾灸、刮痧、拔罐……一切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个遍，但病情总是反复，痛，还是痛，彻夜难眠的痛……

        最终，经同学介绍，我们找到了一个治疗这方面骨病的专家。医生按照惯例先问了我的病情，检查完毕后，给出的治疗方案是用针灸疗法，刺激穴位，让身体增强抵抗力，从而慢慢自愈。接着问了我的职业，然后郑重地说：“老师啊，我怕你不愿意治疗，因为这个治疗可能有一点痛。很多男同志都没忍住，要不是身上还扎着针，我估计他们都从医院跑了……”后面的话我根本没有仔细听完，就坚定地对医生说：没事，再痛也不怕，我这痛的时间太久都快把整个人拖垮了，来吧，尽管扎。”我这话把一向严肃的医生都逗笑了。

      治疗过程异常痛苦：首先医生整体找一遍你腰部所有的痛点，接下来用笔做好标记，然后用注射器先打一遍麻药，（如果是普通针灸怎么用得了打麻药?显然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接着熟练地拿出银针（感觉针体应该有20多厘米，粗细和穿羊肉串的铁签子差不了多少）一个穴位一个穴位扎下去，每次最少扎16针。每每治疗结束到家，孩子给我清理伤口的时候，都笑称我腰上的那片肉好像是一只调皮的刺猬在上面认真打过滚。我也戏称自己的这片“肉区”是医生拿着工兵铲一个个扫雷留下的坑洞。

      还记得第一次治疗是医生拿银针贴着盆骨扎进去，用针尖一下一下把骨头和粘连的肌肉、还有筋什么的剥离，那感觉不要太酸爽。我抱着枕头，咬着牙，指甲把手心都扣肿了，硬是忍到了最后。治疗结束，医生都笑了：“你改变了我对你们这个职业的看法啊！怪能忍。”他不知道的是，回到家治疗的疼痛让我一天一夜都没有下床。

        第二次治疗医生为了效果更好，一下扎了24针，扎到特别严重的穴位，我没忍住，痛得哇哇叫了起来，医生吓得连忙说：“你能行不?哪儿不舒服了可得给我说啊。”

        我用力攥着拳头，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了，定定神说“没事，我就喊两声，你尽管扎，不用理我”。扎好针，医生给我交流病情的时候说：你这些痛得特别厉害的穴位，针扎进去就像人一脚踩进了淤泥坑里，拔不出来也推不进去，好像有一块吸铁石硬生生把针吸住了一样，像你这样的病人可没几个······我就那么趴着，一动也不敢动，心想：医生啊，你都不知道我痛得都快把牙咬碎了，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上午治疗结束，我要坐两个半小时公交车，下午到学校连着就是两节课。那种刺激，真是无法言说。为了配合医生的治疗，我还自创了站着办公的“娱乐模式”，在办公桌上再放上一把椅子，然后把作业放上，站着批改。娃们都说我是“自罚式工作”，切，他们怎么能知道我的“快乐”?（只要站着腰能不痛，这就是我毕生的追求啊！）

      接下来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治疗……好怕啊， 但是一想到阳台上那些砍了头还能好好活着的多肉，我就又有了勇气。

        再回首恍然如梦，2022年的我，身体已经在医生的“辣手针扎”和我五年如一日的晨练中重新焕发了生机，和阳台的多肉一样可以自由享受风雨的洗礼，疼痛也渐渐和我说了再见，暴躁的脾气也知趣地躲到了角落里，我终于又找回了那个爱笑的自己。

        清晨，我又一次来到这片秘密花园，内心的喜悦和自在让我不禁感慨万千：小小的你，不娇、不媚、不俗、不争，既不取悦任何人，也不畏惧任何苦难。自顾自生长，自顾自花开，自顾自美丽，这姿态让我敬佩，让我欢喜，更给我前行的力量。有这些“心头肉”相伴，还有什么苦难是我战胜不了的？还有什么病痛是我挺不过来的？

        来呀，朋友们，一起为自己种下一株属于你的“肉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