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一些意义

                       

电影《当幸福来敲门》

              小区门口的修鞋大叔

小区门口有一个修鞋大叔。四十岁左右，四肢健全，皮肤黝黑，身材有些发福。

我知道他的存在，但一直没注意过他。

有一天从他身边经过。室友说，我十八岁住在这个小区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修鞋。如今我三十岁了，他还在这里修鞋。现在人都有钱了，以后也会越来越有钱，很多鞋子穿不坏就扔了，谁还会修鞋？难道他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从那以后，我便开始注意他了。每次路过他身边，我总会看他一眼。

冬天，他总是穿着一件有些破旧的军绿色大衣，戴着一顶雷锋帽。夏天，他手拿一把扇子，脚上踏着一双有些肮脏的拖鞋。

大部分时候，他都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眼神木然地盯着来往的人。偶尔，也会看到他低头认真地修鞋。

史铁生说自己的职业是生病，副业是写作。我想如果按照这种说法，那么这位修鞋大叔的职业应该是晒太阳，副业是修鞋。

其实，每次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特别想上去问他：“你为什么在这里修鞋？你的家人呢？你一天能修几双鞋？修鞋挣的钱够你花吗？”

后来搬离了那个小区，我时常会在工作不顺心的时候想起他。

他生活的快乐吗？他不焦虑吗？他真的不担心有一天修鞋挣得钱买不起一碗饭吗？ 

                                                                                    我的室友

我的室友三十岁，未婚，单身。留着一头短发，穿着打扮有些中性。

她北京师范大学计算机系毕业。两年前开始卖保险，收入尚可，大部分时候月薪一万元左右。至少，她认为这个收入尚可。

我搬进那个房子的时候，她刚当上主管，信心十足。问我有没有同学正在找工作，她准备多招几个人，带领她们组冲业绩。我说，应该没有，已经毕业一年了，同学们都有工作。

她跟我谈论最多的人，就是她的经理。她朋友圈里被她骂得最惨的人，也是她的经理。

我们渐渐熟悉以后，我劝她：你私底下骂你经理就行了，还是别发朋友圈了。

她说，没关系，我把客户和公司的人都屏蔽了，骂经理的这些朋友圈只有少数一些人能看到。

大概在我跟她同住半年多之后，有一天她跟我说，她辞职了。

我问她原因。

她说，我今天发的那条朋友圈你看到了吧。

她发的那条朋友圈是——经理是傻逼，证明把经理招到公司的领导也是个傻逼。

她说：“今天经理的上司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朋友圈里骂傻逼骂的是谁？我说‘谁把经理招到公司我骂的就是谁。’经理的上司说‘是我招的。’我说‘那我骂的就是你，傻逼。’”

我大吃一惊，问她，你没把你们公司的人屏蔽啊？

她说，没有，我就是故意让这群傻逼看的。

我说，然后呢？经理的上司怎么说？

她说，经理的上司特别生气，追出办公室和我吵架。

我说，那你接下来怎么办？还去公司上班吗？

她说，能怎么办？老娘当然不干了。都闹成这样了还去公司，我脸皮可没那么厚。

她的口气轻松得意。

我安慰她，也好，你在那儿那么不开心，换一个环境也挺好的。

第二天周六，我还在睡梦中，就听到从她屋子传来的打电话声音——

“我把经理的和经理的上司都骂了。”

“是吧，我厉害吧！”

“老娘不干了。”

“对了，你们那里招人吗？”

.....

她打完很多个电话之后，敲开我屋子的门，满脸惆怅的说，朋友们都说他们公司不招人。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我去卖猫粮狗粮行吗？要不我先去快餐店打几个月工挣点钱？或者我去送快递怎么样？

过了两天，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她敲开我屋子的门说，我今天去公司跟经理道歉了，经理原谅我了，但是经理的上司说要我写检讨书，在全区开会的时候检讨。

她说，全区几千人呢，我可丢不起那人，宁愿再找别的工作，也不回去。

又过了两天，她跟我说她要去上班了。

我说，恭喜啊，新公司在哪儿啊？

她说，还是原来的公司。我今天去公司跟经理的上司道歉了。

我十分诧异，问她，然后呢？他说了什么？

她神色犹豫说，经理的上司也没说什么，就说年轻人都爱冲动，让我重新回去上班。

我没继续追问，点点头说，哦，那你这次回去好好工作，别再冲动了。

我想起之前她总说，人的格局一定要大。我们经理没格局，脸皮比城墙还厚。

当时，我不置可否，点头如捣蒜。

如今，我却很想问她，你是如何定义格局的？

                                                                寻找一些意义

最近总会想起“破茧成蝶”这个词。可能是想用这个词给自己一些安慰吧。

前几天和表姐聊天，我说，为什么我总是那么不顺呢？是我看不到别人的困难，还是我总爱放大自己的困难？

表姐说，你也可以很顺啊！去公司当一个前台。可这么轻松和顺利的路是你想要的吗？你追求什么必定就要经受什么！

我想起了那个修鞋大叔。也许他真的没我痛苦和焦虑，可那能代表他比我快乐吗？！

我又想了我的室友。我会不会在30岁时也像她一样，骂完领导，潇洒地说“老娘不干了”后，整日焦虑惆怅，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去认错和道歉。

在很多个想逃避的时候，在经常反复问自己为什么的时候，我常常想起修鞋大叔和我的室友。或许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像修鞋大叔一样，每天都不痛不痒过着一样的生活。再或许，是为了避免像室友那样，有勇气潇洒地转身，却没有底气不卑不亢地追求另一种生活。

我不是很清楚自己在追求什么，但所幸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所做的一切，意义可能就是——让生活有更多的选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