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狭长幽暗的走廊里,荷莲看见万萱瘫坐在长椅上,她披散着长发,身着斜条纹毛衫,脸色晦暗,好像一只被人放在凳上的布娃娃。
荷莲的视线模糊了,思维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学生乐团里,指挥骂完人后,荷莲鼻子一酸,万萱捏着她的手,说:“不许哭,不许哭,忍着!”
声音穿越时空隧道再次回荡在荷莲的耳畔,和当年一样没出息,这次,荷莲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下来,打湿了万萱的毛衫,荷莲感觉上面的斜条纹扭捏弯曲着,好像自己的心。
“去帮我买几顶帽子吧,就要做化疗了,好容易才养长的头发就要没了。”
万萱在荷莲的耳边低语着。跟着,又一把推开她,露出傻里傻气的笑容,挤了挤小眼睛,大声说:
“放心吧,我没事,我会好的!”
荷莲在商厦林立的街道上,迷茫地挪动着身躯。霓虹灯映照下的红红绿绿的西文商标从身旁闪过,荷莲的公司就在商厦隔壁的写字楼里,她熟悉里面每一个品牌的布局,连导购员都会觉得她面熟,可今天,她感觉自己好像是个熟悉的异乡人,这里的一切都坚硬冰冷而陌生。
她走进商厦,直奔帽子专柜,机械地挑选着呢帽、毛线帽子。她拿起一顶浅沿花呢小帽子,用指尖挑着帽里旋转了几下,想起了小学时和万萱一起看的卓别林的电影,那个喜剧大师就戴着顶相似的帽子,想着,她笑了。
抱着装有帽子的纸盒,荷莲乘观光电梯下楼,外面下雨了,她很怕在情绪低落时下雨,雨水、泪水会一起把自己打湿。于是,她又折身回了电梯,直接来到顶层。
门打开,荷莲听见混乱的乐声,仔细辨别,好像是类似铜管乐器、弦乐、键盘乐混合而成的声音,这声音使她忆起学生时代。
那时,她和万萱都是学校乐队的队员,一起去学校顶层的音乐活动室训练,一上四楼,就会听见这种声音,各个乐手都操弄着自己的乐器。
当时,荷莲曾对这种声音很着迷,她感觉被枯燥繁重的课业压得快要窒息时,这声音仿佛是一种致幻剂,令她兴奋。训练室的地面和这儿一样,铺着红色吸音地毯,站在窗口,还可以看见满墙的墨绿色爬山虎。
她朝着弹拨乐声音的方向走去,楼道变得狭长,如同她的记忆的片断慢慢在脑海中延伸。很多年过去了,荷莲埋在记忆深处的忏悔,如深埋的泥土一般被翻检出来。
中学时,她们经常在市里参加学生汇演,万萱曾经暗恋过一个唱美声的男孩子,那男孩画得一手好素描,高鼻梁上架着一幅银丝眼镜,棱角分明,留着一头蓬松的自然长发,经常肩上搭着衬衫,脸上总挂着一副愁容,让人看了,就会联想到他的身世,猜测他很早就离开父母独自生活,在那个年代,他成了女生们追捧的“梦中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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