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舲养的狗”（九）
李磐是被她这个长着他老师的眼睛，他老师的脸的“神经病”吓跑的。她的头发跟村人比算是极长，极密，以发覆胸，以发覆面，只见头发不见脸，让她很有安全感，所以她三年八个月没有剪过头发。“待我长发及腰，枯如分岔树梢，自己心安就好。”
李舲哥家的雨廊下披头散发，摇头晃脑，手持吹风机，口中唧唧歪歪的女孩子，如果是李舲哥的女朋友，关他屁事？！如果是他的老师，那就吓人了。李磐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那是她的眼睛，她的脸，怎么可能是别人？她就是他的老师，可她又不是他的老师。
他的老师喜欢穿鹅黄色衣衫，短发齐肩，望着他的时候，眼波柔柔的，软软的......可是她，可是她，依旧用他从来也没见过的最温柔的眼眸望着他，可是她，可是她，他说不上来……
李轻鸿感觉有些抱歉，肯定是自己吓坏他了，就像小时候一样去牵他的手，他的手很大，粗实宽厚，掌心和指肚生着厚厚的一层茧。她摩挲着他的手心，里面都是汗。李轻鸿便问他，“你跑什么？你是来找李舲哥的？李舲哥他不在家啊......”
李磐感受到了她的惊讶，不知为何，他有些欢喜，又有些委屈。他身子有些抖，弓着背，任她来来回回抚弄自己掌心、指肚上的硬茧，胸膛里像有柴草在噼噼啪啪地烧着，李轻鸿牵着他的手，重又回到了雨廊下，又像回到了三年前，眼前人总像柱子一样杵在她面前，三年前是根小柱子，现在长成了大柱子，她牵着他的手不愿松开，像是牵着美好的旧时光不愿松开。
两人相对无言，李磐任她牵着手，他这根柱子把自己缩得很软很可怜。李轻鸿温柔地看着他，她感受到了李磐的别扭，像是不想让她牵，又不愿挣脱，李轻鸿便咯咯的笑起来，正想和他说话，里间里的房门“哐啷”一声开了，一道竹青色身影走了出来，李轻鸿还没有看见李舲的时候就已经惊惧地撩开手，她惧怕任何突如其来的声音，李磐默默地看着她，又看看李舲，李舲说：“进来吧......”
他的声音极为嘶哑，脚步也虚浮得厉害，只觉得一路踏在云端，他扶着堂屋里雾灰色原木沙发的靠背，慢慢地坐下来，竟觉他的脸比雾灰色布艺还要灰败，李轻鸿惊觉自己宁愿刀剑加身，也不愿意看到李舲生病，她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在嘶吼，“赶快扮上，扮上，鸿鸿，你惯会装扮，扮上，不能哭，鸿鸿，你快扮上，扮上，扮上，求你了......”
她求着求着，泪水一下子就大颗大颗的落下来，不觉间已是哭得好大声，一抽一抽的，张着小嘴，像小时候一样哇哇哭。手抹的眼泪乱飞，眼泪太多，两只手都不够用了……
她一看见他就哭。一看见他就想哭。
注：《轻鸿》，长篇。主角：李轻鸿，萧旻，李磐，李舲，大李寨一干人等。
磐娃：莫欺少年穷，十年归报楚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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