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接触青春小说，是高一那年。同桌阿春桌膛里一本厚厚的《致青春》吸引了我，原本只是想翻开解解闷，没想到就此一发不可收拾，开始了我的青春小说“迷妹”之旅。
当时这些青春读物被老师家长称作杂书，是不允许出现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的。为了躲避老师的突击检查，我使出了浑身解数来与老师斗智斗勇。
最开始我是把小说垫在课本底下偷偷看，但痛失几本爱书的我很快意识到，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我开始倾向于给小说包上书皮，冒充资料书，将情感分子包装成知识分子。但这也逃不过老师作为“过来人”的火眼金睛，她眼角一扫，我内心的小九九就无处遁形，“知识分子”也因此时常被老师捕获，关进了办公室抽屉那个“小黑屋收容所”。
我很是郁闷，而阿春就喜欢撑着下巴欣赏我这副抓耳挠腮的郁闷样儿。她从来不会有我这种烦恼，江湖人称“小说杀手”的她看小说从来不按本看，而是按页看。每本小说都逃不过她的辣手摧残，每次听到右手边传来“嘶啦”的撕页声，我脸上的肌肉就止不住的抽搐，继而抱着自己的小说对她敬而远之。
阿春对她的计策很是得意。也是，轻薄的小说纸混在满桌的试卷中，就算是上课直接摆在桌面上，也很难引起老师的注意。虽然阿春的撕页战略不受推崇，但她手中握有的撕页小说还是很受班里女生欢迎的。每天课间都能听到她扯着嗓子在班里发布寻文启事：“XX文的后半章谁揣着呢？都快给我找找！”话音刚落，班里女生就齐刷刷地开始翻桌膛、倒书页，画面像极了老师拿着戒尺挨个检查作业时、我们在桌膛里慌忙找作业的场景。
后来这股青春小说的风潮慢慢地波及到了全班乃至全校。在食堂和阿春边吃饭边谈论某本小说，邻桌会有女生突然加入话题。晩自习结束后去别的班等同学，阿春的首要之务是翻人家班的垃圾桶，那里总能翻出她因为缺页而错过的精彩章节。而我们寝室夜谈的话题，也从谈论班里各种八卦变成了赏析小说情节。我们称狂虐男主的作者为“后妈”，也会在贴吧里灌水、为喜爱的角色盖楼。
小说里的情节也或多或少地会撩到我们年少不安又悸动的心，我们满校园地寻找小说中身穿白衣、清澈明朗的少年郎，渴望一见倾心。但蓦然回首处，往往是穿着白色汗衫、站在教室后门暗中窥察的班主任，一见糟心。即使如此，我们还是乐此不疲地讨论着，原本单薄的小说，也因此添上了青春与回忆的厚度。
高一的末尾，电影《致青春》上映，班主任在教室里播放这部电影作为分班礼物。可以想象我们当时的心情，我们一边贱兮兮地吐槽着，对剧情和人物处理吹毛求庛。一边又隐隐地兴奋着，毕竟我们对小说的所有美好想象都在银幕中找到了归宿。
此后就像是开闸放水，我们陆续地听到了喜欢的小说被买走版权、要翻拍成影视剧的消息。虽然知道这种为了迎合市场而流水生产的作品拍出来难免走味变样，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地贡献电影票和流量，为我们的青春埋单。
与青春小说翻拍同步的，是怀旧风的盛行。我们在十来岁的年纪揣着40岁的心开始怀旧，在网上搜索各种文艺腔调的句子来装饰空间和签名档，以为这样就能把生活过成旧照片的质感，殊不知最重要的其实是把握好当下。
说起来，我们这一代流行着很多青春小说，它们对青春有着各种解读，其中一个永恒不变的主题就是青春总会逝去。这让我们很惶恐，唯恐来不及，唯恐活得不够用力，所以我们在这些小说里寻找自己，甚至把主角当作模板，觉得青春过成这样才是无悔的。但我们都忘了，青春的动人之处就在于它是拒绝被定义的，每个人的青春都不一样。
而那时的我，就算整天把青春挂在嘴边，也根本不懂青春是怎样的概念。等到过了那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才惊觉青春已经快从我身边溜走了，也许这种后知后觉却又无可奈何的无力感，才是青春本身。
/本文首发于《哲思2.0》17年6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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