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牵挂
文/莦莦
河对岸,住在山顶上的王铁死了,二十多岁,刚结婚不久。大年初二他同其他村民一起,去往河北某煤矿挖煤,当起了工人,半年不到,命丧他乡。
据村民说,煤矿出了严重事故,具体什么事故,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没人能说得清楚。
母亲听后,坐立不安,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收到父亲的来信了。父亲也在河北,每年年头出门,年尾归家,年中主要靠书信往来报平安。可是这一次,母亲很久都没有收到父亲的来信了,加上听到王铁的死,母亲更是焦急万分。
每天傍晚,母亲总会站在屋后的小路上,一个人静静地望着远方,许久……许久……,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她才会带着满脸失望回到家中。
屋后那条小路,是父亲回家的必经之路,母亲渴望父亲能够从路的那头走来,父亲是家的希望,是一家人的精神依靠,他必须从路的那头走来,这是使命,是他一生的使命。
王铁的丧事办完了,母亲负责掌厨的任务也完成了。世界好像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地球依然转着,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但母亲的心事始终没能平静,她照常每日傍晚站在屋后的小路上,望着远方,许久……许久……。
邮递员的自行车叮当叮当地从屋后传来,母亲听到后丢下手中的家务活,起身冲到房外,从邮递员手中接过一沓信,母亲急匆匆的一封一封地看,查找信封上的收件人。邮递员说:“这是附近几个小队的信,他们赶场(赶集)时会来取。”
母亲用“哦”回应着,嘴上答应着邮递员的话,其实跟本没听见邮递员在说什么?她只是机械性地回应而已。邮递员骑上自行车转身离开,母亲手上的信封也看完了,她很失望地抬起头,目光呆滞地望着远去的邮递员的背影。
不久之后,村民又传来二队张狗子在煤矿遇难的消息,也是一个年轻人,孩子才两岁多。丧事那天,母亲照常去掌厨,张狗子的母亲哭得死去活来,张狗子的媳妇儿抱着只有两岁大的女娃娃,双眼无神,已经哭得没有了眼泪,很多村民都不自觉地流下了泪水。
母亲没有哭,她绕过她们只身走进厨房,同大伙儿一起忙碌起来,她要为晚上的坐席(酒席)张罗饭菜,顾不得悲伤。
自张狗子遇难以后,母亲站在屋后那条小路的时间更长了,有时候天黑了也不肯回家,直到我们姐妹俩不停地喊妈妈、妈妈,她才会转过身在黑色的夜下往家的方向走来。
白天,她一边干着农活,一边四处打听父亲的下落,在那样一个不发达的年代,信息落后的年代,要打听一个在外的人,着实很困难。母亲所有的希望,在一次次的失望中给磨灭了,她很痛苦,我们经常会看到她那红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不知何时母亲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偷地哭过。
邮递员的自行车的铃声又一次响起,他每逢赶场的日子都会送来一沓信,寄存在我家等待信主们上门来领取。那一天,母亲在煮猪食,她没再向往常一样,使出全身力气冲上前去取,而是懒懒地说:“放门口椅子上吧!我忙好了过来拿。”
邮递员见母亲没有之前那么热情,便开玩笑地说:“我这嫂子也真是奇怪啊!以往收别人家的信,跑得比兔子还快。今天,自家的信反倒不积极了。”说完,他哼着谁也听不懂的歌,又骑上了那辆八十年代的老牌自行车,往邻村方向驶去。
听完邮递员的玩笑话,母亲先是一愣,随后慢慢站起身,双手在围裙上揩了揩,然后走到大门口。椅子上不同于以往那样壮观,那天只有一封信孤伶伶地躺在哪儿。母亲走近俯下身子,顿时,她的全身沸腾了,一鼓热气直冲头顶,从头到脚的汗珠都从体内跑到体外来凑热闹了。母亲看到收件人处,自己的名字显得格外抢眼,仿佛那一串名字是冲天椒一样,刺得母亲不停地揉眼睛。
母亲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打开。果然,是父亲的来信,母亲泪流满面,坐在椅子上细细地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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