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何秋,一米五六的个子,大众脸,黑皮肤,属于扔到人堆里马上就会被淹没的类型。大学毕业后,应聘到本市一家商业银行做柜员,一年有十几万的收入,父母总说是农村祖坟上冒了青烟。
何秋结婚的时候二十四岁,她老公比她高出一个头,肤白貌美,长得甚是好看,在本市一家国企上班,算得上体面。
“何秋的命真好!是咱山沟沟里飞出去的金凤凰!”这是山里父老乡亲对她的评价。
婚后一年,何秋生了一个儿子,跟他老子一样,长得贼帅。
借着这大喜的日子,何秋暗借了一套期房,有点双喜临门的意思。才二十五岁的年纪,日子已经在向红红火火狂奔,很是让人羡慕。
2
谁知道,何秋的命运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书写无奈的。他老公觉得自己在国企呆得郁闷,生不逢时,怀才不遇,愤而离职。
离职后再找工作也无可厚非,人家偏偏不找了,天天窝在家里打游戏,起初还偶尔逗逗孩子,后来彻底走火入魔,整天胡子拉碴地趴在电脑面前。
何秋只好把老父亲从农村老家接过来,让他帮忙看孩子,母亲则留在老家,她还有一个哥哥,也是刚添了一个孩子,需要人照顾。
孩子要吃奶粉,家里要还房贷,连买根青菜的开销都只能从何秋的工资里面算计,她倍感压力,劝她老公出去找工作。
家暴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只要何秋一提找工作的事,必遭挙脚问候,有一次,甚至来劝阻的老父亲也被殃及池鱼。
当全身伤痕累累后,工作的事,何秋也就再也不敢提了。
有一天晚上,十一点了,何秋刚躺下,她老公说肚子饿了,叫何秋到楼下给他买碗面上来。何秋原本也是有脾气的,再说整天辛苦上班,看孩子,半夜了还要伺候你个只知道玩游戏的主,谁没气?
久久不从被窝里挪出来的何秋,被她老公打得鼻青脸肿。以前,伤在身上,别人一直认为何秋过得很幸福。这次,伤在脸上,任谁都能轻易看得见的淤痕,也就任谁都知道了她被家暴的事。
孩子两岁那一年,何秋终于鼓起勇气提出离婚,如果选择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她总有一天会被打死。再说父亲也心疼自己的女儿,希望她离开那个男人。
“离婚”两个字说出口,她老公像看个怪物似的,盯着她看了足足两分钟,然后是一阵凶猛无比的挙头雨点般地落下来。
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男人甩了一句狠话:“你他妈的再敢提离婚,老子弄死你全家。”
挙头已然成为家常便饭,后面这句话的威慑力远比挙头来得凶猛,何秋再也不敢提离婚。
人在倒霉的时候,总是祸不单行的,三年后,何秋买的新房没能如期交房,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变成了烂尾楼。
房子没得到,银行的工作倒是做得兢兢业业,滴水不漏,天天催她还房贷。
何秋自己也在银行工作,她知道,不还房贷是不可能的,这个亏自己吃定了。
这个家尚且一地鸡毛,老家的家却突然之间土崩瓦解了。母亲突发脑梗去世了,哥哥莫名其妙就患了精神病,好时能挣钱,坏时会打人,时间久了就只会打人,不会挣钱了。
有一天,嫂子说去镇上赶集,这不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何秋把哥哥和孩子接了过来,父亲照顾两个孩子,她带哥哥去了本市的精神病医院。
日子在艰难中爬行。
3
有一年,单位来了一个新同事,据说这个同事家里非常不差钱,是通过什么关系来这里“玩儿”的。
这么些年,何秋就是别人的八卦话题,所以,她是没有资格又去八卦别人的,她从不参与对这个新员工的议论。但是,她也不主动和她说话,才二十出头的一个小姑娘,一副不可一世,玩世不恭的样子,她们从根本上不是一类人。
倒是这小姑娘,来了一段时间就和大家处熟了,也对,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口软,就这位不差钱的主,天天来单位都是满载而来,散尽而归,同事些也乐意和她打成一片。
有一天下班,何秋在公交站等车,刚好新同事开着车路过,就热情地邀何秋,要送她一程,连何秋自己也没想到,从此她的人生开启了逆袭之路。
4
“嗯......何姐姐,你的嘴角青了。”新同事㬓了何秋一眼。
“嗯。”
“其实,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嗯......你想,我们单位会有什么秘密?”新同事又说。
何秋看了新同事几眼,也对,这小姑娘除了态度有些玩世不恭,论为人处世真的没得说,在单位,上到领导,下到员工,和谁的关系都处得到一起去,所以,她何秋的家事,恐怕也不会是秘密。
“姐姐,如果我是你,我就离婚,那种男人,你越是忍让,他越是欺负你。”
“他不离,拿我家人威胁我。”
“切,他都知道威胁你,你就不知道威胁他吗?”
“我拿什么威胁他?他拎我就跟拎只小鸡似的。”何秋说完,自嘲的笑两声。
“找几个社会上的混混,给点苦头让他尝尝,这种渣男,欺软怕硬的。”
何秋开始两眼放光,她将信将疑地看着手握方向盘的小姑娘:“有用?”
过了几秒,何秋放出短暂光芒的两眼又恢复了暗然神伤的常态:“我也找不到这种人去收拾他。”
“我帮你,我帮你找两朋友吓唬他。”
“......”
第二天去上班,何秋取下墨镜,大家看到她两只眼睛都青了。吃午饭的时候,何秋主动约上了新同事。
就在那一天晚上,何秋的老公到小区外面的超市去买烟,在一个阴暗的拐角处,被四个年轻人打得鼻青脸肿。
回家后,他久久地看着何秋,何秋做贼心虚地瑟瑟发抖,他什么也没说,洗完就睡了。
又过了几天,是一个周末的中午,何秋的老公出了趟门,悻悻地回来,对何秋说:“我同意离婚,孩子我不要,但我要十万,你给我十万我们就马上离。”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后,何秋把十万元砍掉一半,变成了五万元。老父亲听说拿五万元就可以把是自己女婿的那个人变成一个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人,他比何秋还激动,立马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当,十万元养老钱。
何秋终于离婚了,她全身轻松,开始觉得生活有了不一样的奔头。她找亲戚朋友借了五万元,加上父亲拿的钱,重新暗借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日子每天都在忙碌中幸福地度过。
5
几年后,何秋带着父亲和孩子一起搬进了新家,她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那个已经烂尾的楼盘,被其它开发商接手,已经交房。因为周边地区的重新规划,那个楼盘的房价直线上升,从一个没人要的孩子,遥身一变成了天之骄子。
何秋手头拮据,赶快把那套房子卖了,当初买成两千一平米的房子,现在市价居然番了几番,以八千多一平米的成交价出售。
何秋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运气就那么霉,会买到烂尾楼,更是做梦都没想到,如今这个烂尾楼能让她狠赚一笔,人生起落,太无常了。
现在,何秋去看她哥哥都是开着自己的新车,带上一家老小一走起去的。
她哥,哈,那个有精神病的哥,现在被那家精神病医院招为一个外援员工了。据说所有的病人都很服他,医院就请他管理那个病区的病人,每个月三千八百块钱的工资。
拿着工资住院看病?何秋差点没把自己笑岔气过去。
回家的路上,何秋撞到了一个送外卖的小伙子,二十八岁,比何秋还小两岁。小伙子没有钱,没有父母,没有家,光溜得彻底。
何秋把小伙送到医院,没多久,小伙成了她老公。
刚开始,同事都取笑何秋“老牛吃嫩草”。小伙子也不恼,一样送他的外卖,空了就带着两个孩子玩,视如己出,渐渐地,大家也不再拿他俩的年龄差来取乐了。
现在的何秋,有时走路都会不自觉地笑出声来,才三十岁,她却已经经历了被命运抛弃,见证了被命运眷顾。命运是什么?到底是“命”还是“运”?
不管是什么,以后的人生,何秋都不会愄惧了,她何惧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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