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

美发店名叫“概念”，有点意思，冲着这个名字我推开了门。

“现在营业吗？”此时11点半，午饭时间。

“请进，阿姨”，Tony小哥热情地招呼我。

“不是应该年纪大一点的叫美女，年轻一点的叫姐姐吗，怎么叫我阿姨呢。”

“姐姐，请进，先洗头。”小哥还挺机灵。

“姐姐，请坐门口第二个位置。”剪发的是刚才迎我进门的Tony小哥。

“姐姐，咱把后面剪短，剃一下，耳朵露出来，剪出齐刘海，这样可不可以？”

我把几年前的一张照片给他看，“照这个剪。”

“有没有一种可能，随着年龄的增长，头发会变少，可能剪不出这个层次了。”小哥抓了抓我的头发说。

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枝上柳绵吹又少”，不知苏轼有没有这个意思。

“按照你的想法剪吧。”

小哥手脚利索，咔咔咔大刀阔斧一顿剪，头发落满围裙。我轻轻抬起右胳膊，看到不少白头发。

“姐姐有点白头发，要不要考虑染一下。”Tony们立志把全天下女人的头发染成赤橙黄绿青蓝紫。

“帅哥你别试图说服我染头发了，我不想染，有致癌物质的。”

“那抽烟也致癌，不还是那么多人抽吗？”

“能避免就尽量避免呗。”

“染了显得更年轻漂亮哦。”

“谁也无法阻挡时间流逝，谁也抗拒不了地球引力，老就老吧。而且每个年龄都有它特有的美，80多岁的秦怡鹤发童颜，谁能说她不美呢。你别游说我了。”

苏轼有句不太有名的诗“四十三年如电抹”，时间如闪电般流逝，在浩渺宇宙和永恒时间面前，人算得了什么呢？与其痛苦绝望，不如坦然接受。

记得刚上大学不久，有次和舍友一起出去，路上碰到个小学生，问了我们什么已经记不起，只记得她叫了我们一声“阿姨”，我和舍友吓得魂飞魄散，唏嘘了半天。后来半大孩子叫我阿姨，我已经不足为奇了，再后来同事二十几岁的孩子也叫我阿姨，我也觉得理所当然了，现在连卖菜的大叔大妈也叫我阿姨了，这我暂时不能接受。

“我还没老到这样吧，竟然叫我阿姨，我是不会在你这儿买菜的。”我经常这样嘀咕。

前两天因为脖子酸胳膊酸，同事推荐我跳回春操，第一天跳下来，简直筋断骨折，效果倒还好。但总体节奏偏慢，我嫌不过瘾，改跳15分钟健美操，结果差点把左腿脚踝跳废了。只能继续跳老年操了。

认识的人总是对我说“你没变，还是这么年轻。”

“虽然我知道这是个美丽的谎言，但我还是选择相信。”当别人对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证明你老了。

人必须得接受老去的事实。

这时小哥笑着说：“姐姐你是老师吧，说话真好玩，老师更得打扮得时尚点，这样学生才喜欢。”

“不是，但是不是老师就没有美丽的权力了吗？”我这人就喜欢怼人。

最终我还是染成了黄毛，小哥一个劲地夸着，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要接受老去，也要优雅老去。走出美发店时我这样劝着自己，于是觉得这老半天功夫，好几百块钱花得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