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一直是一种仰望的高度,不管是文学,哲学,社会,还是心灵的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一直想读《围城》,最开始从教辅书的页脚看到人物介绍,印象最深的是鸿渐,都说他不学无术,浑浑噩噩,小时候的疑惑总是明净直接:为什么这样的人可以做主人公?宝玉有清有浊,可他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颜值高又是极体贴下人的,更何况代表了大观园里的青春岁月,谁不情陷?外国的小说也是主角光环称王,达达尼昂总是能刺伤剑术最好的卫士,希斯克里夫虽然童年不幸但回来多金,简爱一直灰姑娘却被罗切斯特先生爱恋……小时候的逻辑,似乎没有一条可以解释鸿渐成为男主角的。
主人公本身有缺陷,怎么围城突围?
但细看了,却是感觉对鸿渐的不争气,钱钟书先生只是淡淡一提,对于他后来的羞愧窘迫却是极为逼真的,那情感直接刺到人脸上来。谁没经历过这种尴尬?谁还愿意想起这种不光彩的回忆?自己偷偷想,也是不能的。但钱钟书先生却是设了各种局,直接写出来,让人直接回忆起那些尘封的回忆。再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人,再外圆内方左右逢源的人,内心也有阴阴暗暗的地方,只是不说罢了。东野圭吾在《信》中说即使是善良的人,也不能什么时候,向谁都显示出来善良。
由此可说人物复杂性在《围城》中表现的淋漓尽致,非黑即白的世界是一样不存在的。我们不可能单一地讲一个人,儿童文学和玛丽苏小说里面塑造的人物,像是面团子,作者揉圆后再去在白糖或孜然上滚一下,就直接定了基调。而真真正正的好作品,在揉面团时就思考好了佐料,也不是像饼状图一样有精确的计算数值,而是根据主题和中心思想配了料,此中多有随意和漫不经心。所有东西准备好了就直接揉捏成型,这不是表面,而是骨子里的鲜活,肌肉里的定型,各种品质更不独立,彼此影响,促进制约,成为一种有机体。每个男人心里都有红玫瑰与白玫瑰,饭黏子和蚊子血,床前明月光和心口上的朱砂痣;每个女人也像西方俏皮话里说的那样,立了牌坊的女人,如果让她扮演一个荡妇,她内心也是跃跃欲试的。
人心难测如此,怎么围城突围?
钱钟书先生作为学者,字字珠玑,无一处无典故。来中国可不看长城,不可不看钱钟书,此话当真不假。除去钱钟书先生的博闻强识,从《围城》中可知,虽然他安心做学问,淡泊名利,但是他也是个人情练达即文章的人,不是像傅雷一样,中通外直,而自己洞察是非罢了。钱钟书先生对于男人,熟悉出于自然;对于女人,则也是明白得可怕。苏文纨,唐晓芙,孙柔嘉,怕是作为女人,也不会对女人的把戏如此清楚。我作为这个世间最普通不过的男子,对女人自然没有此等体会,在此也不敢多议论。而钱的讽刺,也是忠厚老实人的恶毒,一个才高八斗的人挖苦起来,非泼妇和更才高八斗的人可匹敌。我读着读着有时感觉芒刺在背,读杨绛先生的《我们仨》时,感觉钱钟书先生生活不能自理,笨拙又可爱。他们的生活是幸福的,可是我不觉想到钱钟书先生是如此才思敏捷,而又会挖苦人的,与这等男子结婚,也 是想想有些汗颜。当然我在这里是作为一个涉世未深的人,妄议前辈。
最后自然是要说说围城这个中心意象的,也好回扣围城突围这个主题。婚姻作为基本浅层的比喻本体,我是没有体会的,但围城的设喻不止于此。《围城》中后来方鸿渐又重提此事,并评论道:“我近来对人生万事,都有这个感想。”这就是点题之笔。钱钟书先生在全书安排了许多变奏,使得“围城”的象征意义超越婚姻层次,而形成多声部的共鸣。围城外的人想进去,围城里的人想出来。我们不是金丝雀,但也好不了多少。更何况围城是一种坚不可摧的存在,我们想要突围,就是运用知识经验的积累或者贵人相助打碎一堵墙,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打通了这样的墙。然而我们并没有在围城内外听天由命,我们的一生,一代一代人的一生,都在围城突围,不可停止,不用停止,不愿停止。
我对《围城》,对围城的见解也是太浅的,只要最后对得起自己就好。希望我可以像莎士比亚所说的,爱所有人,信任部分人,不负一切人。也希望我会在未来的日子了遇见一些人,一见如故,眉目成书。一起突围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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