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 3

蒹葭苍苍 3

张小凡就在庄子里住下了，做了十几个孩子的先生。

张小凡今年十九岁，在过去的十八年里，他过着顺风顺水的日子，而今年他经历了父死 抄家 为奴 为娼……

那日他站在在学堂里拿起书本的时候，忽然有些想落泪。自从家里出事，他就再也没有触摸过书籍。现在他日日拿着书本对着一群孩子教学，他恍惚的觉得，之前所经历的就如同一场噩梦一般，现在就如梦醒，但仍心有余悸 且格外珍惜现在的日子。

张小凡每天过的日子都很充实，每天给这群孩子受课，下学之后偶尔还和那群孩子一起玩耍。

自从那晚之后，他也大半个月没有见过鬼厉，想来对方应该是个大忙人，张小凡忽然美美的想着，说不定鬼厉忙着忙着就把自己给忘了，忘了城外的庄子里，还住着他。

张小凡收拾好了书本，看了看学堂窗外不远处大片的芦苇，想像着要是到了秋季，芦花随风飘扬的场景，他突然之间觉得，要是鬼厉不对自己抱着那种心思，他倒是想一直留在这里。

野狗每天都跟着张小凡，他每天都会把张小凡的行踪汇报给鬼厉。只是每天只要张小凡一念那些之乎者也，他就犯困的厉害。他不爱读书，一听人念书就会想睡觉。

他不明白鬼厉在想什么，但凡喜欢的东西，反正都已经在自己的掌控中了，为什么还远远的放在这里，不是应该先得到他吗？怎么样也得隔三差五的过来尝尝甜头才好！

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不出现呢！

鬼厉这一个多月也没闲着，张家出事那会儿，他正好不在京城，等京城的消息传来时，张府也已经没有了，而张小凡也被卖进了一户大户人家为奴！

等他处理好事情赶回来，一打听张小凡的情况，听到的却是张小凡又被转卖进了青楼，他立刻赶去青楼，正好就是张小凡逃跑撞进他怀里的那一晚。

他安置好张小凡，就回了城。

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将张小凡所经历的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原来张小凡被卖进那户人家没多久，就被那户人家的公子瞧上了，想对张小凡的不轨之时，却被那公子的夫人发现了，公子又是个惧内的，当即就把张小凡卖进了青楼。

张小凡进了青楼，逃跑过几次，都被抓了回来，因为他一直想着逃，青楼的人也没放他出来接客，将他关在后院里，每日只给他一个馊了的馒头裹腹。

至于那晚的玉大人，本来就和张小凡的父亲不对盘，如今张小凡落难，他当然是跑来侮辱人的！

想到这里鬼厉的手握成了拳，幸亏那天赶回来了，不然……

多年前，少年时的鬼厉不爱读书，府中的教书先生，先后都被鬼厉给打跑了！万王爷无法，就派两个得力的护卫，天天压送鬼厉去书院读书。开始的时候，鬼厉目中无人，也没有注意到张小凡。

一日，先生抽背课文，张小凡站了起来，鬼厉漫不经心的抬眼看去，只见张小凡身着一身淡蓝色的衣服，发髻梳的整整齐齐，干净清秀的五官，还有嘴里不疾不徐背书的声音，干净清澈的就像深山里流淌的清泉一般。那一幕，鬼厉心动了！

之后鬼厉开始留意张小凡，每天去书院读书也变得没那么讨厌了！他有意的接近过张小凡，一盘棋张小凡将鬼厉杀得片甲不留，之后鬼厉就再没有找张小凡下棋，毕竟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还是能藏拙就藏拙了！

自那以后，鬼厉倒是在读书上勤奋了不少。在书院那一年，鬼厉过得倒是自在又快乐，他以为他能一直天天见到张小凡，然而，那年过除夕，鬼厉贪杯，有些醉意朦胧的时候，吐露了自己对张小凡的爱慕之情。正巧被万王爷听见，自后，鬼厉便再也不能去书院。

那时的鬼厉，也没闹，完全接受了安排。他自己其实也清楚，对张小凡的喜欢，完全是自己单方面的！男子爱上男子，伦常所不容，就算张小凡接受他，当时的鬼厉也没有能力能保护好张小凡。

之后鬼厉的性子开始变得成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

鬼厉背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张小凡没有了家，而自己也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不再受制于人，现在只要张小凡喜欢上自己就可以了！

这一天，张小凡如往常一般站在学堂里授课，野狗也在坐在最后的位置打着瞌睡。等到张小凡回了房，就看见鬼厉坐在上次下棋的位置，棋盘的布也被掀开了！

张小凡怔了下，才走过去。

“鬼厉。”张小凡叫了他一声。

“坐吧！”鬼厉抬头朝他一笑。

张小凡依言坐下。

鬼厉拿着一颗黑子落在了棋盘上，“若是赢了，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张小凡随即也落下了白子，“我还没想好。”

“不着急慢慢想。”

张小凡一惊，一直看着棋盘的眼睛，突然注视着鬼厉，难道鬼厉不想放他走，“鬼厉，你说过的……”

“我对你说的话，我绝对不会食言。”鬼厉的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而且……我也未必会输。”说完，黑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了声音，气势十足。

张小凡手里拿着白子，刚才鬼厉那种气势感染了他，他赶紧稳住心神，不能分心，“我记得你的棋艺不怎么样。”

鬼厉笑了笑，“人总是会进步的！”

张小凡没再说什么，他感觉的到鬼厉身上总是那么的自信与从容不迫，即使鬼厉在自己身边都是温和的，但鬼厉自身那股凌厉之气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张小凡告诫自己不能被鬼厉的气势影响了自己。

一柱香后，张小凡体会了鬼厉的那句'人总是会进步的'的含义，棋盘上落满了棋子，张小凡的棋子都被鬼厉困住了，只是鬼厉一直没吃掉他的棋子。

张小凡不想认输。

鬼厉放下了手中的黑子，“下了这么久，我也乏了，这棋改天再接着下吧！”

张小凡惊讶，心里又无比庆幸。

鬼厉站起身，“今晚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张小凡对鬼厉还是带着戒备和害怕。

鬼厉注意到张小凡眼里戒备，心里有些阴沉，“青竹山，我将你爹葬在那儿。”

“爹……”张小凡有点怔住，变故来的突然，当初他根本没有机会给爹安排后事。

“张大人的尸身一直放在义庄，我回京后，就派人把张大人安葬了！本来想叫上你，不过想来你见到张大人一定会很伤心，所以就等到现在才告诉你。”

“你应该叫上我的……”张小凡轻轻的说了一句。

鬼厉沉默了一会儿，“今晚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张小凡起身送他到门口。

走到门口的时候，鬼厉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回过身，“小凡，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戒备我，我若真想对你做什么，你早就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