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房思琪从书中叫出来,你看着她的眼睛,她眼睛很美,她也很美,但不像画中的美,而是山石高涧里拔出来的荆棘玫瑰,那一双圆眼下一秒就变成决眦,那滑嫩的皮肤下一秒就变成荒沙弥漫的土峭。
作家林奕含生前采访思琪还能够悲伤的时候也会问,问和她很像的,也很悲伤的伊纹,嫁给一维的那个伊纹,“姐姐也没有跟我们说过自己的事情呢”,肩头的伤,脖颈的淤青淤紫,还有红肿破烂的……
“思琪,也对有些事是不能说的”,谁说不是呢?又怎么不能说呢?不过是自尊心下的我们活的都太假,谁让人有一种很可怕的防御机制,人会自我妥协的,眼见着明显说不通,不合理的事,大家没有人说不对,就告诉自己是可以的,原来是可以的,忍下来没有什么不对,甚至,不能用忍这个词,接受才是正确的。
可是,凭什么呢?
思琪跟妈妈也不是未曾提过,她隐晦地说她们班有人跟老师在一起了,得到的是冷漠和避而不谈,思琪还说“我们家什么都有,唯独缺少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需要性的人的”真的是吗?那如果我们还不需要性的时候,就被强行地,拉扯进那个沼泽呢?那时我们还不知道它是沼泽。不会走的孩子被一匹不知道哪来的疯马拖拽着狂跑,没想到吧爸爸妈妈,我学会跑,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有眼泪也是一种幸福思琪有爱,但是她没有悸动,她失去了悸动的能力。她有欲望,但是她永远是腰弯下去,要跪下去,踏进尘埃里去,用充血的嫩嗓咽下大口的泪水拌着粗盐粒子,还要唱着美美的歌的那一个。
五年……
一个,两个,他总是拥有更好的,更美的,绽放的。
一片一片是陨落的纯洁这样的事情还在发生,他也活地很好,他说他永远是完美的,他是造物主,是主,是多变的神,是凡的宙斯,而那些女孩子,那些在他下面消逝的女孩子的心啊,红彤彤跳动的心脏,也为他死吗?这样壮阔,有仪式感吗?这也是一种美吗?如果这也是种美,是艺术,何不把宇宙都掉过个来,把梦境都翻到现实来,都冲向死亡,别活,至少,别在人间浪荡那令人作呕的怀才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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