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丫头走路开始晃,一度达到了“行动好比风扶柳”的境界。后面竟然一发不可收拾,从像微风轻拂绿丝绦那样的婉约到大风疾策墙头草般的豪放,晃动的幅度一年比一年大。后来她为了不摔倒,不得不忍辱负重地采用“张开双腿走路”这种奇葩的姿势不雅地登上大雅之堂。
故事源于丫头的本命年。但凡中国人,没有几个说本命年好的。(很奇怪:不就是动物们轮流登场了一圈吗?真的会给人带来灾难吗?)
丫头院子里有个号称是什么半仙的半瞎奶奶,这个奶奶有一只奇怪的眼睛,眼珠呈淡蓝色,仿佛夹着白絮。据说这是一只通灵眼!曾几何时,丫头对那只眼睛怀有莫大的好奇心。(其实那传说中的通灵眼只不过是白内障。)
不过多亏了这个奶奶,丫头才知道了“本命年犯太岁”的说法。在奶奶劝说下,院子里过本命年的男女老少在新年来临之际都争先恐后地穿上了据说可以趋吉避凶的红内衣红内裤。(虽半信半疑,想必🤔我也会随大流穿红内衣哟。)
年三十的空气中充盈着浓郁的祥和气息,到下午鞭炮声频繁起来,家家户户也开始贴春联了。冬天天黑得早,不经意间,阳光已不再那么灿烂,天空也不那么亮堂了。丫头看到二楼老奶奶家门框上的春联又脏又皱,才想起老奶奶的孩子们都在国外,奶奶七十多岁的老身板儿,爬高下低的肯定不方便。这时雷锋叔叔在天边灵光一现,于是丫头二话不说回家,拿了一个小方凳,打算帮老奶奶新桃换旧符。(丫头家住3楼。)
那时候的丫头有开始惧怕黑暗,惧怕走楼梯。身体的日渐不稳使她下楼梯时必须极其小心翼翼、极其心无旁骛,尽管如此,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对身边的扶手产生浓浓眷恋之情。还怕在别人面前行动,怕被别人像异类一样盯着看。(因为这时候丫头除了不稳外,还会紧张,然后全身肌肉会瞬间痉挛僵硬,使其动弹不得。)
拿着小方凳,独自摇晃在昏暗、昏暗又逼仄的楼道,丫头慢慢地来到二楼奶奶家门口。问奶奶拿上对联后,战战兢兢地踩上凳子,突然海拔被强行增加了半米,全身都感到十分惊恐。哆哆嗦嗦地举起手里的上联,看着那个红纸边与门框线差不多水平之后,狠命往墙上一按,不放心,又擂了几拳,然后才拖着被吓坏的脚丫缓慢地、尽量平稳地落地了。
直到看到了老奶奶探出来的皱巴巴的小脸,丫头才猛然发觉,酱菜笨拙费劲的蠢样子,原来一直有人在观摩!源于顿时的紧张,丫头的身体一下变得僵硬,就像一具干尸,丝毫没有了活力。她颤抖着反复奉劝老奶奶赶紧回屋该干啥干啥去,要不楼道凉风习习回头再把您弄感冒了可不好了。(乍一听非常令人感动,但其实丫头是怕被别人盯着看,怕从别人眼里看出异常来,所以佯装懂事硬是把人家奶奶撵回了屋里。自己则继续捋袖揎拳地往墙上贴。)
这时,楼下传来一个惊悚的声音,“吧嗒、吧嗒……”丫头敏感地觉察到是有人上来了,全身心立刻为之一紧。就像是看到了美杜莎的眼睛一样,整个人立刻变成了一尊雕塑,但当时身子是与平面呈60°角的倾斜。在这危难当头时节,痉挛的脚却没有出来支撑一下,僵硬的胳膊也不知道出来救一下急,任凭丫头保持那个60°的姿势,直挺挺、硬梆梆地摔了下去。
眼前只觉得从天到地的距离好短,一晃而过。还来不及反应,丫头已经由站立变成了侧卧,着地的一面被磕得生疼,不着地的一面被闪得熟疼,反正疼疼疼疼。一边嘴里呻吟着“哦咿哟哟哟、哦咿哟哟哟”,一边无助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缝里澎湃的鲜血汩汩涌出,扯起裤管,撩起那保平安的红秋裤裤脚一看,大片的青紫正难以抵挡地扩张着地盘,几秒工夫就基本全面覆盖了脚踝附近,占据了有利地形……(一向反应慢半拍的我,这时候也浓墨重彩地后知后觉到了这个feel,倍儿疼!)
寻声暗问来者谁?哎呀,原来是丫头楼上的一个阿姨,江湖人称“大嗓门姥姥”,除了经常用美声的发声方式在楼下中气十足地喊她老伴“姥爷~~”之外,她还擅长把垃圾用扫帚从四楼扬到丫头家门口以实现“共享”。
阿姨一看见这人倒灯灭的惨状,试探着叫了一声:“丫头?”
见有救援人员,丫头赶紧回应:“哎~~~”从而证明还活着。阿姨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过倒在前面的小方凳,来到丫头跟前,拧起丫头一只胳膊就往起拽。(动作连贯准确,我严重怀疑她练过。)
好不容易起身了,丫头却一只脚无论如何也用不上力,加上手指间淋漓而下的鲜血,着实吓了阿姨一跳,阿姨慢慢松开丫头,自告奋勇地去叫吴妈(丫头的妈妈)
丫头只好又回到阿姨扶之前的那个姿势,疲倦地看着她手舞足蹈地小跑着上楼去,用响彻世界的音量向全楼的人宣布:
“吴xx,你姑娘摔倒啦!”
从那此受伤以后,养伤中的丫头便对号入座地自我定义为“宅女”了,但还不至于是那种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对不起性别的“全宅女”,充其量只能算是“半宅女”。(因为在那云淡风轻的日子里,吴妈、丫头还要带上日历一起出去走走。)
那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吴妈从窗户往外张望了一下,就立刻激动地感慨道:“真是个好天气呀好风光!”然后用不容丫头反抗的语气命令道:“走,下楼!”很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出门,丫头认为在家活动活动就可以了。可是吴妈坚决不依,就像老狐狸赶小狐狸那样把丫头赶出家门,说要接接地气。
丫头终于同意下楼去接地气。
于是乎母女俩出现在了院子对面的小路上。由于经常在附近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小巷里的居民们早已对丫头奇特的走姿见怪不惊了。丫头一起唱着曲不成调的歌。(其实是为了跟进脚落地的节奏而喊的拍子:“哩——啦——啦——!”)吴妈喊得很起劲,丫头走得很凌乱。随后大街上,周围人的眼神和态度也开始丰富多彩起来。有的人神情很漠然很淡定地打对面走来,在与擦肩而过的一刹那迅速拨转龙头,把猎艳般兴奋的目光锁定在丫头腿上;有的急匆匆地从身后来,带着一阵小旋风,超过之后非常认真地回过头来,研究丫头的步伐;有的老太太拄着根拐棍,颤颤巍巍的(就连我看了都有上前扶她一把的冲动。)不料,老人家一见到丫头超凡脱俗的走姿,白内障也不白了,颈椎病也不痛了,挺起腰板,扭过脖子,饶有兴致地,看丫头走路;还有那些蹲在路边休息的民工们——无论何时,他们总是在休息——都专注而严肃地追踪着丫头的腿,在风中荡漾的倩影超过地平线到背影消失在地平线,他们都像GPS一样兢兢业业地锁定目标追踪着。
有一次从一家商店里蠕动出来一个肥胖的女人,用对世间的一切漫不经心的眼神把面前的人和物都扫视了一遍,正在摇摆中的丫头不幸被她的眼神命中。胖女人眼睛里立刻发出了痴迷的光,那光芒从不同的角度阐述着她的无知与狭隘。接收到了如此强烈的被关注的信号,一紧张,丫头全身的肉便僵成了一块石头,瞬间不能动弹了,亟需干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缓解一下紧张情绪。于是停下来,把鞋带解开、系住、再解开、再系住,那胖女人全程就在一边神往地等着,,就差没喊一声“ENCORE”了。丫头把鞋带解开又系住这样折腾了七八个回合后,就再也没有了不走的理由。于是背负着胖女人沉重的期待,丫头终于迈开那招牌步伐向前走去,胖女人看了后,也终于满意地蠕动着,把自己连同自己全身的肉,关爱地塞进了另一家商店的门。
最伤不起的人是孩子。任何一个孩子,只要注意到了丫头非同寻常的步态,就会一直紧盯着直到地老天荒,然后呼朋引伴地将自己的发现昭告天下,“看!那个姐姐走路怎么那样啊?”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神此时也蒙上了一层诧异。
“好像鸭子啊!”
“不对,像企鹅!”
随着丫头走路姿势越来越奇怪,在大街上的被关注度直线上升,大概堪比周杰伦了,回头率再创新高,超过了300%,(即:平均每人回头三次之多)面对这群可爱的粉丝,丫头无以为报,只好报以嫣然一笑。(这笑中包含的何止万语千言。)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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