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故乡的感情很复杂……
我十岁离开故乡,投奔县城的姑妈。其间很多年很少回去。
我出生的年代物质生活相对匮乏,在当时重男轻女的广大农村,家里已经有两个姐姐了,作为女孩的我,似乎从出生就有浓重的悲剧色彩。
从奶奶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拼接出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父亲迫切地想要一个男孩,偏偏我又是个女孩。我的出生彻底惹怒了父亲,他大骂一番后,愤怒地锁上屋门出去了,留下虚弱饥饿的母亲和嗷嗷待哺的我。
等我做了母亲后,我对母亲有了更多的愧疚和怜惜,对母亲的隐忍有了更多的同情。听说,后来,又有一户人家要抱养我,在那家人将要抱走我时,遭到了奶奶的阻拦。奶奶说,你们养活满月,我抱走……在奶奶的庇护下,我顺利成长。
后来,我的弟弟出生,母亲的家庭地位终于有了很大提升。听母亲说,我小时候特别害怕大队管计生的工作人员。其中有一个人叫唐*山,有一次,正在外边玩耍的我看到这个人从门前经过,飞疯地跑回家给母亲报信儿:妈,小布衫儿他们又来了。那时的我说话还口齿不清,把唐*山说成了“小布衫儿”,后来这句话经常被姐姐们拿来取笑我。
我的童年是在惊恐和不安中渡过的,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的童年是灰色的。
我像田野里拖蔓的植物般嫁接到县城。故乡对我来说,是一幅色彩斑斓的回忆。早早的懂事,早早的独立,我对故乡的感情,剪不断,理还乱,以致很多年都不能释怀。
多年以后,步入中年的我渐渐和故乡握手言和,我也终于有勇气打开这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我的童年更是彩色的。
我的故乡虽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但在我心中一直比画还美。故乡是由无数块田地组成的一幅无需泼墨的动态风景画。春天,耕地,播种。夏天,田野里的禾苗在一阵阵蛙鸣里拔节竞相生长。秋天,丰收的玉米、丰腴的大豆,随风舞动收获的喜悦。冬天,万物平静,白雪给田野披上了棉袄,可似乎略显单调,于是小狗给她烙上几朵梅花,小鸡添上了几片竹叶……
记忆犹新的是,每到春夏之交,沟沟坎坎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蝴蝶、蜜蜂漫天飞舞,空气中氤氲着甜甜的味道,我和小伙伴们把衣服脱下来捕蝴蝶,银铃般的笑声洒遍了田野。
夏天,正是瓜果成熟的季节,爷爷奶奶的瓜园里的西瓜、甜瓜似乎总也吃不完。那时的夏天似乎不太热,我和表姐妹们一个夏天大多时间都在瓜地里茅草搭的瓜棚里渡过。饿了吃面甜瓜,渴了吃脆甜瓜、西瓜。午后到离瓜地很近的小河里洗澡、摸鱼。
有一种野生的紫色小果子,我们叫它天里豆,没长熟时是青色的,成熟了的是紫色的,吃起来酸酸甜甜,沟沟壑壑里有很多。还有很多我已记不清名字的野果子。
那时的天空很蓝,很清澈,团团的白云,奇形怪状的,常常让我的思绪驰骋。累了,躺在草地上,听蛙叫虫鸣鸣,观云卷云舒。
印象很深的是奶奶家的后花园,其实就是一处空的宅基地。那里也是我的乐园。后花园里有一棵很粗的核桃树,还种有很多花。每到核桃成熟的季节,总有成熟的桃桃从树上落下来,掉落的新鲜核桃大多都进了我的口里。
奶奶家的院子里种的有梨树、桃树、石榴树,角落里还有一棵杏树。院子外还有两棵高大的枣树。和故乡有关的美好回忆,大多都是和吃有关的,足以看出一个人味蕾上的记忆有多深刻。奶奶的爱温暖了我的整个童年。奶奶是在我上初二时因病去世的,从此世上少了一个疼我入骨的亲人。
后来很多年,奶奶一直频繁地出现在我的梦里,依旧穿着蓝色的大襟褂子,依旧和蔼慈祥,也常常使我泪湿枕巾。
故乡的山山水水哺育了我,给我的生命打上了底色。屈指算来,我已经离开故乡三十多年。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外游荡,而故乡却像慈祥的母亲般一直在包容着我,包容着我的任性,包容着我对她的若即若离……
有人说,每个在乡村生活过的人都是幸福的,在漫长的人生中,那是丰沛厚实的滋养。有些感受,只有凭着记忆慢慢寻找最初的味道,回忆已经很拥挤,却不见过路人,皆是匆匆过客。生命中,总有一些令人唏嘘的空白,只要,我们可以微笑着生活,足矣。
记忆的碎片,在一点一点的交织,都镌刻在岁月的风领上,谱写一曲悦耳的音乐。
于是,山是水的故事,云是风的故事,你是我的故事。如今的故乡,乘着国家惠民政策的东风,旧貌换新颜,乡邻们的生活日新月异,其实我更应该为你感到高兴的。毕竟,所有的回忆都已经属于过去了。不管我走的有多远,有多久,故乡,你依旧是我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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