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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記·002·赢得薄幸名

青玉記·002·赢得薄幸名

作者: 向安宇 | 来源:发表于2017-04-25 20:05 被阅读0次

    且按下程唐二人不提,单说这卞州城里有一主簿,姓翟名升字高鹏,行七,人称翟七爷。这翟七爷却是个妙人。整日价留连勾栏,每每晡时入楼,与众姑娘们调戏一番,便叫上一个顺眼的姑娘入房。在姑娘身上征伐完毕,也不穿衣,抱着姑娘就是一通嚎啕大哭。哭毕,整衣出楼,驾车而返,时辰总还没到人定。回家之后便牛饮数杯,酩酊之际眠于堂前。数日以后,便又再入青楼,调情,行房事,痛哭流涕,驾车而返,大醉卧于堂前。竟是每每如是。

    翟七爷出楼时候,若是碰巧身上带着些银两,必是倾囊用出。若是没钱,姑娘们、老鸨、龟公,竟是都不找他要。由得他吃喝玩乐,一应免单。甚而有不少姑娘,愿解囊解衣,倒贴银子和身子相陪。只因这翟七爷虽行事荒唐,却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子。

    逢到兴致起时,便赠姑娘们以诗词扇画。无论哪个姑娘,若得了翟七爷词中一赞、或扇面一描,必是身价倍增。故而青楼女子们喜爱七爷,只差将他与管仲一道设案拜祭了。

    却说这翟家,也是家底殷实的名门望族。翟家老爷一面心忧其子荒唐,一面心喜唐家二小姐才名,便托了媒人,说了这门亲事,唐家也欣然允了。

    翟家老爷自做主张,谈妥了这门亲事,方才知会七爷。七爷听闻后,沐浴斋戒,换了身新衣,也不带仆人,自己驾着车来到唐府,求见二小姐。

    其时,二小姐正靠着绣榻,同丫鬟依依抱怨园子里的菊花开得扫兴。听闻翟七爷来访,小嘴儿努了努,唤依依拿了斗篷来,自个儿披上了,道:“就把七爷迎到闻芳亭里来吧。”

    厅里等候的七爷听到这话,心里暗暗好笑:“好个二小姐,闻芳亭,这是告诉我只能远闻不能近观,要我再休提这门亲事了。”

    七爷施施然到了闻芳亭,二小姐早已候着了。只是亭中垂了道纱帘,七爷只能远远地见着个窈窕的影儿。

    这闻芳亭正是唐园里的几个暖亭之一,名曰亭,实际却是个阁楼。七爷进得楼来,没去看一应精细奢华的布置,只瞅着眼前那一道帘,和帘后那一道影。

    唐清涟隔着帘福了一福,说道:“听闻七爷好杂剧,小女子愿抚琴清唱一段,不知能否入七爷耳。”

    七爷正准备应话,却听得“铿”的一声,却是唐清涟挑了一下琴弦,复又拨弄了几声,定了音准,便轻弹慢唱起来:

    “廿岁才来入东亭,入东亭,繁华落。花落春水水不知,恶丘山,恨洧水。恁个的西高东低,又争地低眉就势。随他去顺流到海,由我来卧看风云。落得残阳笑西风,吹不干,腮边泪。”

    唐清涟随意取了杂剧里的一个曲牌儿。唱得像是小脚女人急行的小碎步,轻轻柔柔的,却又急骤无间,没给听者留下回味的空档,唱完了,也不说话,自收了琴,便回了房。留下七爷独个儿在闻芳亭里,听那余音绕梁。

    词里的东亭,说的便是释然亭。因这释然亭在卞州城城东,所以也有人称其为东亭。这东亭依着丘山,傍着洧水,风景尤佳,所以也是每年“上巳节”的春禊之地。

    卞州城尚古风,每年三月上旬的巳日,满城男女,尤其是青年男女,相约东亭,戏水嬉闹,拔除不祥。因是难得的闺中女子抛头露面玩耍的时机,不少夫妻都是在此邂逅,进而情定终生。所以东亭,也就成了邂逅情缘的浪漫之所。但也有些大户人家,禁止家中女子前往。唐家便是如此。故而廿岁前,唐清涟都未去过东亭。直到随父聚会,才在东亭外见到了程先生。

    程先生醉题大赋,文采风流,却未注意到亭外那颗小小的心儿。然则唐清涟却丝毫不怨先生。反怪落花,反怪流水,复又怪那丘山地势东低西高,才使得这流水冲走了落花。其实也是说这时势,北方兵乱,南方腐靡。程先生有澄清天下之志,多方奔走,自然弱了儿女情长的心思。唐清涟又骂那洧水,一味地随大势,只肯往低处流,说的便是那些世俗之人,只肯攀权附会、随波逐流。

    程先生以清高自许,唐清涟也不愿落后,因此也道:管他东流到海,任他云卷云舒,我自卧看风云。词虽是豪气,但唐清涟将这一句放在此处,难免有些女儿家赌气的意味。而下一句一转,残阳不暖,西风偏冷,偏还要互相嘲笑,而伤心之人,泪落满腮,也只能是越吹越凉了。

    七爷独坐闻芳亭,品出了唐家二小姐的怨气、豪气、赌气,也品出了唐家二小姐对东亭那一眼的念念不忘。于是自哂一笑,出了唐府,没去醉芳楼,驾车回家,牛饮数杯,酩酊时舞了一回剑,便人事不知地卧于堂前。

    第二日七爷便遣了媒人去唐府退了这门亲,翟家老爷气得揍了七爷一顿,也只得作罢。


    青玉記·001·一见误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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