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巴一年四季被绿色装点,紫荆花修长的枝条伸到了我的窗前。
窗户里镶嵌着一抹绿色是什么样的体验?如果,你的窗户还带着一个整齐的窗台。
有窗台和没有窗台是两种不同的生活。我的窗户刚好有一个窗台。窗台是一个可以趴在上面看书、发呆的地方,也是一个偶尔可以靠在窗沿看窗外的紫荆花圆圆的厚厚的叶子和一簇簇紫色的花朵,看窗外世界的地方。
只有一个窗台,总感觉空荡荡的,于是我摆了一盆栀子花,大叶栀子,是我从故乡原周山带来的,插在花盆里没多久,栀子就发了芽,半年以后已经枝繁叶茂了。
卧室在四楼,斜对面是食堂,从窗户里可以望见食堂的窗户和窗户旁的桌子。无聊的时候我就站在窗前,透过我的窗户看食堂的窗户。很少有人会选择窗户旁的桌子吃饭,这是我观察了很久得到的结论。我只见过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曾面对面地坐在靠近空调的桌子吃饭。为什么人们总是忽略拥有最美景色的窗户呢?
五月的一个下雨的上午,我像往常一样,看过书,练练手感之后站在窗台旁。窗台上的栀子起了花苞,有的已经开放了,洁白的花瓣从黄色的花心向四周伸去,花瓣上有点点水珠,花朵散发出浓浓的迷人香味。
我习惯性地透过我的窗户去看食堂的窗户,虽然除了那个胖子和瘦子我从没见过别的人,但我每天还是会看看它,好像总是有什么期待。
那天真的出现了不一样。
我看见了一个女生,她抬着餐盘正向窗户旁的桌子走去。
她穿着一套长袖套裙,上衣是黑色条纹,下身是齐膝的纯黑色裙子。她的头发看起来烫过,左侧的头发披在身后,右侧的搭在胸前。她的脸瘦瘦的,她没有戴眼镜。
她选择了同样有紫荆花枝叶伸到窗前的窗户旁边的桌子坐下,然后开始认真地吃饭。她吃饭的动作很优美,像是来自书香门第的女生。她偶尔抬起头,一边细细地慢慢地咀嚼,一边看看窗外。
吃完了饭,她站起来,把桌子收拾干净,再用纸巾擦一遍,然后离开。
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孩。
第二天,我写完东西来到窗前嗅嗅栀子,偶一抬头,我又看见了她。她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头发还放在一样的位置。我看了一下时间,11:45,和昨天差不多。她怎么会一个人呢?我望着她思考这个问题。这时候,她不经意地抬头朝我这边看了过来,我赶忙移开了视线。她的目光定了一会儿,然后移开了。不知道她发现了我没有,我这算是偷看吗?真挺尴尬的。
第三天,11:45,她又准时出现了。这次她穿着一件淡蓝色外搭针织衫外套,一条蓝色的牛仔裤,头发扎了起来。她在同样的位置坐下,用同样优美的姿势吃饭,偶尔抬头看看窗外,吃完之后,把桌子收拾干净再离开。
之后的三个星期,每天11:45,她必定出现在同样的位置。她仍安静地优美地吃饭,我仍安静地远远地看她。窗外上的栀子花又开了两三朵,纯白的花瓣,优美的清香。
我和她之间像是达成了某种心灵的默契,我每天准时出现在窗台前,她每天准时出现在同样的桌子前,也就出现在了我的窗户里。从此,除了修长的紫荆花的枝条,茂盛的栀子花,我的窗户里多了一位不认识的姑娘。
每天还没到11:45,我就等待在窗前,嗅着栀子,期待着她的出现。当我看到她端着餐盘在那个她能刚刚好进入我的窗户里的窗户旁坐下的时候——很像一幅三分之二的上半部大面积留白,只在靠近画纸的下面边缘有简约清新的几笔的画,一枝紫荆花的叶梢,一盆盛开的栀子,一个清新的姑娘,白白的底色,柔美的淡淡的线条,浓淡相宜的构图——心里感觉很踏实,很满足。
一个下雨的周一的早上,我看完书走到了窗台前,看看时间,快11:45了。我俯下身整理了一下栀子繁密的叶子,浇了一点水,不时抬头往食堂的窗户望去。我所有的动作仅仅是为了等待11:45的到来,等待那个女生的出现。11:45到了,她却没有出现。奇怪了,她从来没有迟到过——想到“迟到”这个词的时候,我真为自己害羞,就好像她每天的出现竟是为了我而来一般。我紧紧地盯着窗户,到了11:50仍旧不见她的身影,11:55,12:00,12:10……我有些心急了,焦急地等待着她,她却始终没有出现。到了十三点,食堂关门了,我还是没有看到她。
也许,今天她下课后留下来问老师问题去了吧,我想。
第二天,我还是没有看到她,第三天,依旧。我开始着急了,开始胡思乱想,我看不进书了,握着笔也写不出东西来,我隔两三分钟就跑到窗台前看看她常去的那个窗户,那张桌子,我晚上开始失眠,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不会出事了吧?生病了么?是不是很严重,这么多天都没有看见她?是不是家里出事了,回家去了?虽然我尽力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但心里却忍不住冒出一些让我感到害怕的猜想。我感到了恐慌,我真害怕我的某一个猜想是真的,那样我会恨我自己,就好像那件事完全是因为我的胡思乱想造成的。我实在克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就对自己说,也许是她发现了我,所以选择了其他的位置了吧。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虽然一想到这个结果,我的心就像拧绳子一般拧得疼痛。
一个星期过去了,她一直没有出现。
又一个星期开始了,这天阳光明媚,栀子起苞较晚的几个花骨朵一夜之间绽放了,在阳光下流露着幽香。
也许,她今天也不会出现了吧。
正当我准备回卧室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了。她穿着我第一次看见她时穿的那套长袖套裙,上衣是黑色条纹,裙子是齐膝纯黑色的裙子,这次她扎了一个马尾。
我激动地跑向食堂,打了饭菜端着餐盘向那个窗户走去。我忐忑不安地走到那个窗户前,在她对面坐下。我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埋着头,静静地吃饭,偶尔偷偷地抬头看看她。
她的脸很白净,眼睛很好看,眉毛弯弯的,总之,一切都美得恰到好处。
突然,她说话了。
她说,上个星期我生病了,在医院输液,所以没来食堂。
我的心一下子狂跳了起来,我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她。她低着头,用一样优美的姿势吃着饭。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脸也红了。
终于,我鼓起勇气,说:你在我窗户里的样子好美。
她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羞涩地笑了,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你窗台的那盆栀子花也很美。”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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