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夜

午夜

女人斜躺在窗台边的沙发上刷着手机，窗外是沉沉的暗夜，霓虹灯都陆续暗淡了，只有街灯和偶尔的车声，抬头看看时钟，时针已转过零时。

女人恹恹地，有点困意却又睡不着，孩子们都睡了，怔怔地望了望窗外，拨了男人的电话号码。

嘟……嘟……

长长的通讯音后，男人接通了电话。

“喂”

“在哪呢”

“已经到楼下了，马上上来”

“好”

几分钟后，琐琐的钥匙串声响伴着钥匙插入锁的声响，在夜里好像特别明显。

“还不睡”

“差不多了”

女人在卫生间冼漱，镜前灯太亮了，大大的镜面映得脸特别高清。莫名其妙地，女人心一酸，想起多年前的深夜：两人刚刚登记，女人把行李从租房搬过来一起住，一整天都在忙于将行李打开规整，拉开抽屉时看到男人与前女友的合照，她和他在雕塑公园与雕像共摆的POSE，他和她共度的情人节晚宴，他和她相视的眼神……

她面无表情地关上影集，将所有照片和底片都抽出来，整整齐齐地装在一个袋子里。

当晚男人回家的时候，女人轻描淡写地告诉他，看到他和前女友的照片，以后这些照片在这个家里还是不要出现了。两人吵了起来，女人气极告诉男人照片全都扔了，女人怀着孕，坚持照片不能留，以后这是她的家，她的孩子，有男人和其他女人的亲密照算什么？男人很生气，女人有什么权力动他的东西，就算扔了，也是发生过的过去。这个家，不愿意可以走。

女人是个异乡人，在这座城没有家。窗外也像今天一样暗沉。

女人拖出了行李箱，男人沉默地把臂旁观。女人把刚整理好的东西一件件又拿出来打包塞满行李箱，最后抽屉打开把证件取走的时候，那张红色结婚证在泪目中红得晃眼，女人拿着那张结婚证坐在床沿默默流了半天泪，男人皱着眉头像看着任性的熊孩子。

终于女人下定决心把结婚证关进箱子，抹抺泪庆幸租房还没退，准备打开房门离开时，男人终于挡在门前取下行李箱，问难道真的要因为这种事而离婚吗？女人不记得当时是不是号啕大哭了，在那个异乡的深夜是不是崩溃的心情，刚准备开始的生活下定决心要狼狈地离开，为什么被拦着还带着点期望？男人烦燥地揉了揉头，尽量心平气和地教妻，那是他的过去，扔了也是发生过的过去，扔掉了也在记忆里。

那天女人没有走，肚子里的孩子需要一个父亲，那一瞬间的坚定被最后阻拌了，又过了那么些年……

女人眨眨眼，用毛巾揉干不知不觉渗出的满脸泪光，想起其实那些照片被藏起来了，并没有扔。但第二天，女人在男人离开出门后把所有的那些照片全倒入了垃圾桶。

男人在床一边刷着手机，女人躺在另一边盖上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