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北京那天是阿嘎送的我。
我拖着行李箱,再次跨越大半个北京到他那儿去吃蒙餐。到的时候他已经脱了外套,坐那儿跟老板闲聊。根本就不用点菜,我俩来过太多次,从上学开始就老去,老板看到嘎子就知道要准备些啥。老板抬头看了我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就起身往厨房走:“来啦,那我叫后厨开始弄。”
嘎子伸手接过箱子轻轻滑到了他身旁,又顺其自然地接过了我脱下的黑色羽绒服,折了两把放在塑料凳上,末了还压两下,确定衣服不会浮散开才转头看我。
“路上堵吗?我看好像下雪了。”他拿起桌上的水壶往瓷杯里倒了热水递给我,开启了和从前无数次一样的寒暄。好像这次聚餐只是一次普通的聚餐,和以往没什么不同,我不会吃了这顿就直奔上海,他也不会请完这顿就盼不到下顿,可能几个星期后我们又重新坐在这儿,我吐槽工作中的不顺心,他搓搓我的后背说一句“都不容易”。
但是我们都知道不是的,等喝完桌上摆着的几瓶酒,我就要走了。
“我前些天梦到你了,在你跟我说要去上海之后。”他破天荒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小口,跟我一口半杯没的状况形成鲜明对比。
“我俩一起在台上演音乐剧,演到一半观众都走了。”说完他又喝了点,仿佛这话很难说出口,得靠酒润润嗓子才能勉强发声。“你在梦里特生气,气到流眼泪了,哈哈。”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爱哭?”我又开了一瓶啤酒,仰头灌了一大口,顺着他的笑意回怼了一句,避重就轻地说泪点的问题。这算哪门子的梦,梦和现实多少有点相反,他那分明就是现实状况。从毕业到现在,音乐剧市场就没好过,别说演一半了,开头都不一定有多少人看。音乐剧市场但凡要比他梦里的好一点,我也不至于辞了职往上海跑。
他不接话,取刀割了片手把肉扔我碗里,嘴角微微向下,不高兴仨字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怎么?你也觉得我不该辞职?”搭在桌沿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手腕被木桌硌得有点疼,生怕对面的人点头。
“怎么会,我觉得你特别特别有勇气,这事儿也就你做得出来。”他挑了挑眉笑着否定,又抿起嘴盯着我看。“我只是怕……”
“上海的情况总比这儿好。”我匆忙打断,硬生生把他的担忧塞了回去。上海的市场,总比这里好吧。抬手蹭了蹭鼻尖,这话说得并不坚定,其实自己对上海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只是接到了怪医的邀请就想着去了。那是大学时候就看过的剧,当时就喜欢得不得了,北京这边又不上不下的,压根儿看不到前路。不试一下,总觉得亏了,这辈子最多也就这样了。他点了点头,没反驳,又开始低头去弄那手把肉,忙活完那个又夹别的菜到我碗里,一刻不消停,好像不饿似的就照顾着我吃。
最后就是他没吃多少,肉都到了我肚子里,我俩都没喝多少,他倒的那一小杯都只喝了一半,我也就灌了两三瓶。他说喝多了明天早上难受。
我俩奢侈了一回,坐出租车去的北京南站,十几公里的路半个小时就到了。一路上我俩都没刻意说啥,就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全是些稀松平常的小事儿,也没有互相叮嘱弄得跟这辈子都见不了面一样。他坐我左手边,一直看向窗外,只有跟我聊起来的时候才会回头看我几眼。路灯的光打在树上,树影又断断续续地印在他脸上。
到了高铁站,他帮我拉着箱子并肩和我一起往里边儿走,嘴上还在跟我聊前几天和大川一起吃饭的时候闲谈的话题,时不时乐得笑出声,还是没提任何有关离别的话。直到把我送到门口,送到那个没有票就不能再往里走的路口他才舍得把箱子递给我,顺手把我捞到怀里给了个很短暂的拥抱,放手的时候还安慰似的在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最后给我拢了拢围巾。
“到了说一声。”左手插进羽绒服的兜里,右手抬起挥了挥意思是“再见”。我点了点头转身就往站里走了。
没敢回头,我确实是有点爱哭,怕回头对上他的眼神一个忍不住就掉眼泪。所以我塞好了耳机直冲冲地就往站台走了,但我还是看到了。检票口的玻璃门上印着一个人影,双手插兜、倔强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偶尔左右晃晃脑袋好让目光穿过人群找到自己想看的人。
什么时候会再见?他没说,我也没问。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