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物癖患者的自我毁灭
————根据真实经历改编
松芷坐在房间里看着面前的纸箱子,里面花花绿绿的装了很多东西,全都是和她前男友相关的。
里面有一堆票据——电影票,景点门票,吃饭购物的收据、一盒马克笔、几只中性笔、一个大力神杯的存钱罐、几个进口黑巧克力的空盒子、两张画的奇奇怪怪的面具、两个藏族娃娃的挂链、一朵枯萎的野花、一大堆纸条、几盒明信片、还有一本书和几个本子。
这些东西基本上承载了松直凝和她前男友的所有情感。她保留着这些东西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多么的舍不得她的前男友,而是因为她有严重的储物癖。
她自小就不喜欢扔东西。她觉得每个东西都承载着属于他们的记忆,每当她看见它们就会唤起特定的记忆,让她不至于遗忘自己的过去。她不愿意将她的生活分割开来,她想前后一致的生活——所以她常常为不记得小时候的事而感到苦恼。
这种感觉就像她的小时候不存在一样。
她看着眼前这一大箱东西,这些东西就是他们曾经相爱的证明,只要一看见他们,那些美好的回忆就历历在目。
比如这个大力神杯的储物罐,她还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她和父母正在外面吃饭,突然接到原本去和兄弟们聚餐的男友的电话,他问她现在在哪,说有一个重要的礼物现在就要送给她,还说她看了一定会喜欢。松芷在取得父母的同意后告诉了他地址,不一会男友就带着礼物来了。松芷拆开盒子,里面就是她现在拿在手里的大力神杯的储物罐。男友笑着说他在聚餐的路上路过一家礼品店的时候,无意间从橱窗里看见了,想起松芷刚好是个球迷,肯定会特别喜欢,于是就买了下来。本来他是准备周日返校时再送给松芷的,但就是忍不住想看她收到这礼物的表情,于是就让他的兄弟几个先去,然后亲自来把礼物送给她。说完还不等松芷反应,男友就拍拍她的头说‘我先走一步啦 ’然后就一溜烟笑着跑掉了。
松芷笑了笑,将大力神杯放在了回去,捻起了一旁那朵已经干枯的花朵——那朵他亲手别再她耳朵上的野花。
那天他和松芷一家一起出游去水墨古镇游玩。结果很不巧的在路上堵了车,好在是堵在山路上,大家还可以下车透透气。正巧这时松芷一个很久不见的闺蜜来了电话,她就只能站在离公路边接电话,而男友则陪着同行的弟弟妹妹顺着公路边的小道跑到山间小道上去玩。待松芷好不容易安慰完她受伤的闺蜜后,男友也正巧带着弟弟妹妹们回来。他背着双手笑着走到松芷的面前,然后抬起手将一朵淡紫色的野花别在了松芷的右耳上。松芷当即就红了脸,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老电影的情节居然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是啊,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比如男友知道她喜欢画画,就攒钱给她买了一套马克笔。知道她喜欢吃巧克力,所以每次进超市时都会记得给她带上一条。知道她喜欢收集明信片,所以看到她可能喜欢的明信片就帮她收集着,然后有机会了一并交给她。
他们几乎走遍了这个城市所有的公园和比较出名的景点、吃遍了周遭所有的美食、看遍了交往期间不管是好还是烂的所有电影。
他们即使隔着整个班的距离也厚着脸皮拜托班上的同学帮忙传纸条,他们在无聊的时候戴着空白的面具在彼此的面具上涂涂画画,他们每天不论多忙都坚持写着交换日记,他们在对方生日时一起制作生日礼物。他们互相送给对方带着自己名族特色的东西。
松芷看着眼前的这箱东西,那些东西无一不证明了男友对她的爱。
但是,那仅仅是男友对她的爱吗?不,不是的。那些东西所代表的是她的青春。
松芷和男友交往了三年,她的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几乎被他一人所填满,那些东西和那时代和她的青春岁月和他是分不开的。每当她看到它们,她就可以清楚的记起她的学生时代,不论是开心的,难过的,无聊的,有趣的,她都记的清清楚楚。甚至哪个人说哪句话时是什么神态,什么语气,她都记的分毫不差。
松芷曾经在一个地方看见过这么一句话‘三观不合怎么恋爱?’
松芷当时只觉这句话很扯淡,那时的她还觉得,只要有爱情,其它的什么都不重要,即使三观不合又怎样,什么都不可能阻挡人的情感,尤其是爱情。直到分手后一段时间,松芷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真谛。
如果两个人的三观不合,那么对任何一件事,他们都会产生或大或小的分歧,即使是三四十岁的人也会为这种分歧而争论几句从而吵上一架,更不要说是十多二十岁正年轻气盛的小屁孩儿了,仗着你爱我就应该让着我包容我的心态,不顾一切口不择言的大吵一架。
再怎样如潮如水势不可挡的爱情,都会在三观不合而引起争吵的大坝前束手无策。久而久之,再怎么相爱的两个人,也会被这种无休无止无可避免的争吵磨得疲惫不堪——人是无法回避与自己三观不同而引发的争吵的,不论你们多么深爱彼此。
松芷的男友是个藏族人,极端的大男子主义。他最常对松芷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所以你要听我的。——对此松芷非常不能接受,她觉得人与人是平等的,应该谁有理听谁的。并且他俩都是没什么安全感的人,所以占有欲极强,为此她们经常吵架。
就连吵架他们的方式也是不同的,松芷喜欢在没有人的地方私下解决,因为她觉得家丑不外扬。而松芷的男友却非要当时当地就要说清楚。
如果非松芷形容她的男友的话,她觉得他是属于活在公众眼里的那一类人,他非常喜欢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他喜欢站在聚光灯下,他享受那种不知名的目光,谁都无法代替那不知名的目光,对他而言,失去了公众的目光,他就会窒息,他生命殿堂的灯火就将全部熄灭。他是天才儿童,但只是个平庸的男人,掌声就是他的酒精,他的尼古丁(因为信仰原因,他不抽烟也不喝酒)
而松芷,则是属于活在爱人目光下的那一类,这一类人和她男友那类人一样危险,因为一旦爱人闭上眼,她的生命殿堂也将陷入黑暗。
刚刚分手的那段时间,松芷觉得自己的人生一下就失去了意义。她一直将她的男友当成自己的心灵寄托,激励自己变得更好——她的男友是个很优秀的人。而松芷只是个普通到丢到人群里瞬间就被淹没的类型。所以她想变得更优秀,变得能够站在他的身边,陪他完成他想完成的事业。为此松芷将将来的人生道路都规划好了,并且一直朝那个方向拼命的努力着。可是突如其来的分手却将这一切美好的憧憬都打了个稀巴烂。松芷觉得她生命殿堂的灯火好像真的熄灭了。
到最后,松芷对于她的前男友,总结了这么一句话,她说,她一点都不喜欢站在聚光灯下的他,但她喜欢站在聚光灯下看向她的他。
那段时间,松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周围人的询问,嘲笑,讽刺总是势不可挡的,疯狂的钻入她的耳朵,抢占她的思绪。那段时间,他人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句话,她都觉得那是对她的嘲笑与讽刺。
她总是自我催眠一切都会过去,生活是向前的,只要这段时间一过,他们对这件事的新鲜感一过,就会慢慢的遗忘。只是时间未到而已。只是时间未到而已。
她将学校里一切关于他的东西都收在了一个盒子里带回家,放在角落里。就像把她关于前男友的思绪也打包放在一个角落里一样。
可是她能收走那些小东西,但是她和他一起生活过的学校,接触过的人,走过的街道,吃过的东西,看过的电影,听过的歌,以及学校走廊旁他们曾经争论过是苹果树还是石榴树的梨树都是她所不能带走的。
在松芷的眼里,万事万物都承载着不同的人的记忆,那么这些东西也承载着她与前男友的记忆。只要看到这些东西,松芷的脑内就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他的笑容。
逃避没有用的。松芷突然想到那堆被自己放在房间角落的东西。
它们有什么错呢,它们明明承载了松芷最美好的记忆,它们明明是他们相爱的证明。
对啊,它们有什么错呢?不能因为自己懦弱无能就迁怒于它们啊。
松芷回到家中,将那些东西拿出来,摆在房间中合适的位置。她不能把它们放在角落里,就像她不能够忘记他一样。
既然她一直希望自己的生活是一致的为而不是断裂的,那么她就不能失去这段关于他的重要的记忆。
况且他曾经带给她那么强烈的幸福感,她永远也不忘记,也恰因为这样,松芷一直都无法将他从心底抹掉,即使不再爱他,即使他使她痛苦,她也不能抹掉他,他是她的青春。他是她生命中长河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啊,原来是这样啊。
她想起在分手那段日子里,她曾不止一次的去找过他,而他却告诉她说,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他的。
一个新人和一个旧人是有区别的。因为一个新人代表着他已经完全脱离了以前的生活,他在以前的生活中消失了。
而他,除了对松芷以外,对其他人他的情感并无太大的变化。
松芷一直以为逃避的人是自己,如今看来,原来逃避的人一直是他。他以一个全新的自己将她拒之门外。不在触及。
白璟坐在桌前,翻着松芷给他写的一本纪念册。
松芷是一个不善表达的人,所以在比较重要的时候,她都会给自己写点什么。
比如在他奔赴美国前,松芷就送了他一个柃檬黄的本子,里面写满了松芷想对他说的话和对他的嘱咐。
白璟也是个有储物癖的人,可身在异乡的他有关于松芷的东西,就只有这么一个写满了字的本子。
他本以为他不会和松芷分手的,他本以为松芷会等到他学成归去,然后和他一直生活在一起。
可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知因为什么事情,两人之间的一切都变了味。松芷变得越来越敏感偏执,而自己对此也越来越无心应付。他渐渐地厌倦了和松芷无休止的争吵。以至于后来他看见松芷的消息和电话就觉得头疼。
终于有一天,他们分手了。
白璟那时只觉得解脱。虽然后来也觉得空落落的。但他不想再回到那种无休止争吵的日子里,他拒绝了松芷。他告诉松芷他变了,他不在是以前的他的。他企图以此打消松芷的念头。
白璟看着纪念册上熟悉的字迹,想起以前发生的一幕幕,不禁露出一抹笑容,然后笑着笑着突然就泪眼朦胧,可他的笑容却并没有消失。
对于他来说,松芷只是记忆中的人,而这段记忆的有无对他来说都不那么重要,因为他从来都只活在当下。
白璟将本子合上,放在衣柜的深处。
生活是向前的,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多年之后想起这件事,两人估计也都会一笑置之。就算松芷无法忘记白璟,无法做一个和过去截然不同的人。就算白璟可以忘记松芷,可以做一个和原来不同的新人。他都得生活都还是要继续的,他们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他们会再次恋爱,甚至结婚生子。他们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只爱一个人,那样的人生太无趣了。
松芷将盒子里的东西逐一摆回原位,白璟将那本柠檬色的本子埋藏在衣柜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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