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会喝酒,会喝酒的都知道。
我年幼时,外公偶尔会喂我喝一小汤匙的烈酒。对此我毫无印象,我的印象大多数是听说而来的。稍微长个头后,逢年过节或者寒冬凛冽时,我会喝个一两口,辣喉的很,没尝出个中滋味,连白开水我都是能喝得津津有味的,所以我很疑惑,最伤我心的是——侠客总是一壶酒一仗剑行天涯,文人骚客是喜是忧都劝君更尽一杯酒,英雄只爱江山美人醇酒,连动画里的葫芦娃都是装酒的葫芦里蹦跶出来的。年少无知的我有了梦,我也要喝酒。
再后来,“古惑仔”从电影里流行到生活里,这是令人费解的事,艺术和生活好像说起来就是“有点真”到“有些假”到“有些真”。“古惑仔”他们不喝酒,他们有西瓜刀有铅水管,穿着自己开的破口和漂得发白的牛仔裤。我不由想起我当时的伙伴,他们有的便是崇拜“古惑仔”,特别是有点痞的A,有阵子我尝试去联络他,可陌生来得比记忆中的熟悉凶猛。我们还能聊到哪去呢?我的同桌亦是他的初恋,据说她很漂亮,我从来没细细端详过,我从来不知有情窦初开这回事,我答应A帮追求她,我没帮上什么忙他们就在一起了,应该是我们就时常在一起了。放学一起送她回家,偶尔上学时会去接她。还有一次,A被三个“同道中人”围殴,我和我同桌站在一边,他们在另一边,我们看我们的,他们打他们的,从始至终,也是在一起吧。这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A还好好地拉起我同桌的手,一路晃荡,夕阳娇艳地晃,他脸上浮着两三块青肿,嘴角、鼻孔都流了血,他们还是嘻嘻闹闹,我们心情都不错。故事的最后他们肯定是要分开的,我陪他喝了两瓶青鸟啤酒,一点都不好喝,有点苦,还冲鼻,但我有些开心兴奋不正常,我们对着黑夜的寂静嚎了首“两只老虎”。我不知道,自此,我有点迷恋那种状态。
我是一直压抑的。如果不被压抑,我应该早恋,叛逆,流浪,与一个陌生的女人上陌生的床,跟整个有联系的世界断了联系。这很不像话,更不像话的是我的记忆出现断层,有好几个年头,对于是否喝过酒以及酒后感言,我浑然无觉。直到大学,天南地北的人来“走一个”。恋爱了,来干了这杯酒;生日了,来干了这杯酒;分离了,来干了这杯酒;重聚了,来干了这杯酒;无聊了,来干了这杯酒;郁闷了,来干了这杯酒;高兴了,来干了这杯酒......真的找不出有什么事情有什么来由不干了这杯酒的。所以很难想象这成为我大学相识的人的情感纽带之一。我有好几个怨念都是与此相关的,某胖子老投机赖酒,某瘦子老千杯不倒,某高个老不省人事,某矮个老不够开怀。我也有好几个后遗症都是与此相关的,如是——喝个你来我往,吐得披肝沥胆,睡个昏天暗地,醒来浑浑噩噩。如此卖命也该是过命的交情,我认了,你认不认?
这不对劲。喝个茶,喝个咖啡,聊聊人生,谈谈理想,不是更好?酒肉朋友算什么朋友?我对我的朋友很不了解,我们一直认为我们很要好然后我们就一直很要好,跟了不了解没什么关系。这是凡人的好,没有大风大浪来考验。也是凡人的不好,人生、理想太虚幻,远不如酒肉来得实在。客观而言,酒是从实在中而来的。古时,有余粮才有酿酒的资本,所以庆丰收就来一杯,颇有仪式感。渐渐的,这真该是一种仪式。在这样的仪式里,个人状态很真实,很真性情,情绪得以释放而宣泄。所以醉卧沙场君莫笑我酒后吐真言,金樽清酒斗十千。
但先陪我喝了这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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