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见过这个世界的声音吗,雨水从屋檐滴落在青石板的滴答,烟花从漆黑的夜空中悄然绽放的噼啪,手机从裤袋里传来的震动,翻书时轻巧的哗哗声,夏日的蝉鸣,冬日雪地里的脚印,如果你知道,能不能写在纸上告诉我呢。
同学们,
班主任敲了敲黑板,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令人发困的午后,
有一位新同学要加入我们集体。
随后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东揉了揉兄惺忪的睡眼,却不慎撞到了淤青的手背疼的龇牙咧嘴。
做下自我介绍吧,班主任在后面说。空气突然停滞了几秒钟,直到前者突然想起什么,轻轻拍了一下前面的人。那人才缓缓抬起头,熟练的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写字本,翻开早已写好的一页,上面用厚重的字体写着:
我叫惠。
班级里开始有些骚动,有人小声地说着话。
居然是个女生,东心想。
女孩就像没听见似的,接着翻着写字本,
我的耳朵听不见,希望大家可以用这本写字本跟我交流。
声音更大了,甚至有人惊讶的叫了起来,伴随着桌椅推动的声音听起来竟然像一个庞大的会议室。
先坐那里吧,班主任指了指东面前的那个空位就出去了。
东看着这个女孩子从坐在自己的前面,内心有些奇怪,但周围一些若有似无的笑声开始刺痛他的神经,中断了他的思考。
下课的时候马上有人跑过来向惠介绍自己,他们都在惠的写字本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而惠则微笑着一遍遍写着你好。末了惠转过来向身后的东举起了写字本,
我叫惠,你叫什么。
东被吓了一跳,歪歪扭扭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脑子却想着放学要不要去电子阅览室查查偷看日记是不是真的犯法的问题。
再次回答的依然是你好。
是吗。一点都不好。
东突然盯着惠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说了什么,惠赶紧在本子上写。
东写的是,希望和你做朋友。
惠抱着本子兴奋地点着头,短发上的粉色发卡不停的摇晃着。
东也略带戏谑地笑了起来,并没有感到身体的僵硬。
从我在超市打工算起,东已经来了两个月了。每次都在快打烊的时候进店,日复一日地拿着同一盒饮料来我的柜台付钱。他似乎比以前更孤僻了一些,头发长长的又缺乏打理,眼神深邃,没有任何攻击倾向,也从来没有说过话。难道说东也被孤立了吗,我无法具体的得知。只是有一回我用写字板跟他说话的时候,他竟然表现出完全不认识我的样子。明明应该装作不认识你的人是我才对,这样想着,心里却总是无法怪罪在他身上,毕竟,那个时候的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吧,要独自抵抗对他来说的整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再次和他相遇是在学校的图书馆,我正在找一本东野奎吾的《解忧杂货店》,书柜上却突然掉下来一本封面泛黄的《老人与海》,弯腰的时候被另一只手捡走。抬头一看,东正盯着我,我在他眼中看到了异样热切的眼光,然后他先是左顾右盼了一会,最后小心翼翼的朝着我伸出食指,然后变成大拇指。
是手语你好的意思。
东居然会手语,这让我非常震惊,接着他又双手伸出拇指互碰几下。
能跟你做朋友吗。
我突然明白东已经把我忘记了,全然当作我是另外一个女孩子。不过他居然愿意为一个陌生的聋哑女生学手语,我不敢看他,可能我的脸颊已经很红了,但是看到他手里的那本《老人与海》他竟然还在读那本书,也许在他的世界里,他仍然在无尽的海平面上飘荡着,船尾吊着一条巨大的大马林鱼的骨架,固执的划着船驱赶着鲨鱼,即使已经没有可以守卫的东西。
还在思考的时候,身体已经被一只手飞快的拽去,失掉了平衡。
在空无一人的自习室里,我用写字板给东写字。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那里惹人非议。东写道。
为什么,我接着问。
东想了一会儿,
因为我们都不完整。
我怔怔地看了看他写的字,又看了看他。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被无法控制的情绪左右,视线一层一层的被异样的液体挡住。
东吓坏了,用手语做着对不起的姿势,做的有些笨拙,看起来手舞足蹈的滑稽的像个小丑,搞得我又哭又笑。
那一刻我才知道,冗余的人生里,除了偶尔传来的声响,无法跟别人争辩的自由,有失偏颇的讥讽与嘲笑,荒诞无理的粗暴行径。还有一个人,我明白他,他好像,也懂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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