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条条柳枝似拂尘,阳光布满了它的身,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我就坐一块岩石上,这块岩石只是一座岛的一份子,微小的毫不起眼。前面是一汪湖水,初夏的水有绿色的浊,没有秋冬的清,徐徐的风拂起了水的皱纹,流动着,一直流到岸边,这波纹才会消散。岸边不知名的树开着花,一颗颗孤独的站立着,红的花,白的花,在绿的世界里出净风头。每天清晨,我都会到这里来,读书,思索,写下一个个的字,然后串联成句,或诉说的情绪,或探索生命的意义。累了,一抬眼,又被这水这树这鸟鸣捕获了。
近来读尼采,感动于他不断追寻人生的意义,难免也会反诸自身,于是,就有了如许不成熟的思考,我究竟怎样活?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在不断往复的思考中,我有时觉得我将踏上平坦的路,两旁开满鲜花,绿草如茵,只要我继续走,我终会到达目的地;有时觉得我将踏上一天蜿蜒曲折的路,充满荆棘,但目的地就在很远的前方,向我招手;有时我的脚下根本没有路,我茫然四顾,我举头无措,我痛苦的弯下腰,坐在地上,留下了泪。
或许,我不要想,就活着,像个普通人,就活着,不也挺好,干嘛想那些有的没的!可是,不能不想,我控制不了我的心。如果单单活着,没有对自我的审视,和蜜蜂采蜜、蚂蚁运食又有何区别!首先,我是一个人,自然有作为人的劣根性,或者说动物本能,食色,性也,如果一个人缺乏这种动物性,不可能是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一个有思想的人,有超越动物性的东西在,所以,我不得不追问我究竟怎样活?我是我自己的主人,我走的每一步路,说的每一句话都由我做主,他人没有权力干涉,包括父母,他们的看法只能当做参考意见。在几千年的儒学熏陶中,我们仅仅是作为集体的人存在,根本没有单纯的个人存在,于国家,是臣子需尽忠;于社会,是组成部分,要处处为集体想;于家庭,是儿女需尽孝,就单单没有“我”这个人。我们向来不能做主,所以总是想象权威的存在,因此,我们并不能真正的走向民主,这是一种悲哀。
认识你自己,永远是人生抛给你的命题!关于出身是命定的,无法改变,更不能抱怨命运的不公,我应该坦然接受,并充满感激。很大程度上,出身决定了我世俗的地位与阶级,尤其在当今这个前现代化国家里,或者后极权社会里,我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更不想一生只为一个主义服务。我有时很想笑,一个曾经的红卫兵,一个后台背景强大的人,说了空洞的言论,还恬不知耻的冠以思想的名号,真真的丢人。我绝对不是圆滑的人,我性格沉郁敏感,相比人群,我更喜欢独处,一两个月不与人说一句话,于我是在正常不过。在这样的时刻,我读书,写作,看电影,听音乐,总是问自己一些很奇怪的问题,然后陷入无尽的思考中,有时很容易想通,我便很开心,但很多时候我越想越痛苦,内心十分凄楚。我的人生底色是灰暗的,我有时想给它装上五颜六色的霓虹,在黑夜里闪着光,而不至于太黑太暗。所以,为了这些霓虹,我的生命不再是随波逐流,不再是迎合世俗,而是多了几分对生命的热忱。
我从来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现实中,我从农村到县城,从省城到上海,上海也不是我的终点,可能我会去很多地方,香港、台北、东京、巴黎、罗马、伦敦、纽约,我都可能要去,尽管有些不切实际。我不停思考,我不断寻求着,我渴求高贵的思想,我原来也是一个无知者,被灌输,没有独立思考,现在不了,我至少能独立思考了。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能形成一套完整的思想体系,对理想、人生、世界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该是多么美好。同时,我承认我现在处于思想迷茫的时刻,我不断读书,不断思考,希望理清自己的思想,至少不要再迷茫了。我是一个现实的漂泊者,更是精神的漂泊者,停不下来的出走,只因灵魂无处安放!我永远是自己的革命者,永远对一切充满怀疑,我不信真理,我不信主义,我不信权威,我不信我的思想,我不信我自己,我永远在出击。
此刻,夜已经深了,褪去白昼的喧嚣浮躁,昏黄的灯光下,稀稀拉拉有行人匆忙而过,不时有车辆隆隆驶过,街边的梧桐静默着,习习的夜风挑逗着它的叶,我则在树下的椅子上出神。我的前方是一排排老式弄堂,建造于上世纪二十年代,墙面在夜色中泛着白,窗户还零星亮着光,弄堂住着的大多都是寻常百姓,善良纯朴。我右前方的弄堂叫大陆新村,1933年鲁迅入住在大陆新村9号,直到1936年逝世。我的左前方是内山书院旧址,那时候,鲁迅和日本友人内山完造常相聚于此,聚者还有郁达夫、矛盾、萧红等等。我常常想,那个时代虽然动荡,但是人毕竟是自由的,还有诸如左联作家的联谊,文人办报刊,批评时政等等。可是,我们的时代表面上是更好了,其实内在却是一片荒原,如一潭死水,不起一丝涟漪。于是,我只有在不断的阅读、思考和写作过程中,祭典我尚未僵死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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