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出生在一个刚刚结束战乱的时代,贫困与发展是那个时代的主调。倒也不是说没有金迷纸醉无忧无虑的生活,只是这都与那片贫瘠的土地,那个贫困的家庭无关。
我见过她,饱受岁月的洗礼却依旧能够露出笑容的人。黝黑粗糙的皮肤不知经历多少风吹日晒,矮小的身材不知背负过多少重量往往返返,浑浊的眼目不知亮过多少个夜。
这些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出生没多久就遇上了饥荒,人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满足,又怎敢奢求其他的。她的身高只有一米五多一点,干枯的头发粗糙的皮肤枯裂的指甲都是她在那个岁月所得到的副产品。她学会做各种农活,如何将粗糙的食物变得可以下咽,学会如何缝制厚厚暖和的棉衣,如何纳鞋底………
活着,活着,还活着……
一个穷困潦倒的家庭仅仅只能满足最基本的生存,又何谈夫子圣人读书识字呢?都是奢望!痴心妄想!
她会长大,被动承担来自生活的重担。因为她是老大,在她之下还有四个弟弟妹妹,她要理所当然的承担更多。带大了她的兄弟姊妹,也带大了她自己。
长大了,她,也该像寻常女子一样嫁了。
那个男人比她高了十几公分,瘦高瘦高的身体能比她扛更多的重量。可惜他也是没读过书识过字的。
为什么会可惜?
因为他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了唯一的弟弟。
也不对,读书的机会也不是让的,是老母亲决定的。
既然生活已经如此,还是不要深究了。
他们从来不懂的什么大道理,用一份力气换一份粮食才是大道理。
见过田头地间的烈日当空,看过红砖尘土的孤烟了了。这些都不及随时会因世俗而变的脆纸一张。
他会在外头出劳力挣血汗钱,她会在家中种些菜养些鸡调剂调剂生活,有时也会到菜市场摆摊售卖。
生活虽刁难但还是宽容那些勤恳劳作的人。
如他二弟,虽然读了书识了字却养成他好吃懒做能说会道的性子。
钱,钱,钱!一分钱难死英雄好汉,更何况他们这样的普通人。
要不,问咱弟借点钱吧。平日二弟来借钱咱们都借过,现在急需要钱看在都是亲戚的关系上不会不借的。
她哄着怀里的孩子,与身旁沉默的男人商量着。
可还真的没人借!怕他家穷,还不上!
后来,她的大闺女上完小学就不再上了。
梅子,我们出家干活。你要照顾好你弟,千万别出了差错。
她细细叮咛大闺女,看见她双眼朦胧又说了一遍才出工。
哪有什么来之不易,根本就是生活常态。
那座大院是一滴汗一滴汗流出来的,大闺女出嫁就是在这间房子……只是后来二儿子结婚她老两口腾了出来给二儿子做婚房。
新房子才盖好,什么都没有。他们就火急火燎地搬进去了。
人老了,哪怕心不服输身体也经受不住高强度劳动了。可他们又会什么呢?什么都不懂。
她会在劳碌的晚上喝着小酒,就下这清爽的小风,咽下这一天的苦闷。情怀是有的,毕竟都是经历过的一段不凡的岁月。可她和他都不会说,不是不能而是不会。
她不会伤春悲秋,哪有什么命运不公人人都是一样的。她整天围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争论,即使年迈还是依旧外出打工。
手里有钱,心中才有数。
她还有一个未结婚的小儿子,还是个不争气的,整天只知道玩乐的小儿子。
那几年跟别人争地,这些地明明就是队里分给他们的。是他们的就是他们的,少一分都不行。
后来听别人说,这片地要开发!她思量了几晚决定要盖房子。有了房子才会被拆掉,拆了房子才能得到赔偿。
她不间断的工作,身体出了毛病。医生说她的病状很严重从未见过。
呵,一个小城镇里的医生见识短。他能见识过什么,见识短而已。
她休息了几天,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空闲了又出去找了份工作。所谓工作无非是些没人干的体力活。
她把所有的钱都砸进了房子里,像个赌徒。你若问她,她心里也没个谱,她不过是一介村姑。
可现在她会肯定的回答你,她已经搬出来那个房子。因为政策,她得到了几套房子的安置。
她,终于可以在曾经看不起她的亲戚面前直起她的腰杆。
没错,她的一生年华就是如此沉浮虚于表面。
可她又懂些什么呢?她什么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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